白发老者又走了。
叶天帝随之跟上。
两人再现身,乃一片山林,不见人影,宁静幽寂,更无世间纷扰。
山林的深处,乃一座老坟,墓碑侧荒草萋萋,其上刻着的字,都已斑驳望不清。
“血尊,吾来看你了。”
老者微笑,声音沙哑不堪,取了一壶浊酒,洒在了墓碑之下。
自他眸中,看不出恨与怒,更多的是缅怀与沧桑,时而会恍惚。
叶辰不语,只静静的看着,不知血尊是谁,多半是老者当年的对手,亦或仇家,葬在了黄土中,该是不会想到,无尽岁月后,竟有一个年迈的老至尊,前来拜祭他。
“当年的你,神姿盖世。”
“惊艳如你,也难逃天地浩荡。”
“吾也老了。”
老者一言接一语,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曾经的对手说,争了一世,终究不过一抔黄土。
老者这一说,便是三日。
他再现身,乃一片桃花林,拜祭了对手,也来拜祭昔年的红颜,老眸中,盈满的是浑浊的泪。
其后一路,年迈的老至尊,颇显仿徨了,有一种古老的迷茫。
举目四望,再不见半个当年的人,漫长的寿命,熬死了亲人故友,前所未有的孤寂。
这等心境,叶辰同样懂。
老者再次上路,走走停停,走过大川山河,掠过了苍原平川。
岁月如刀斩天骄。
叶辰跟随,一路都在感慨,老者的身上,映射的是一抹夕阳的斜晖,至尊又如何,也难挡岁月侵蚀。
“故乡。”
老者音色沙哑,步入了一座小城,不见半个修士,皆是凡人。
人世,是热闹的。
入了小城,便是吆喝叫卖,街头人影,熙熙攘攘,尽显繁华,但在老者眼中,早已物是人非。
老者再次停下,摆了桌子,放上了卜卦的行头,挂上了刻有八卦的白布,再不是高高在上的至尊,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算命者。
这,该是他的老本行。
若非当年阴差阳错,步入了修仙的征途,早已成历史中的一抔飞灰,无人会记得他,更不会有那神话与传说。
叶辰就坐在他身侧。
算命的行当,他也做过的,昔年百年化凡,也是在红尘世间,看那人生百态。
这次,换他走了。
这个老至尊,该是已寻到归宿,要在自己的故乡,落叶归根。
他,还是那个游客。
亦如老者,他也走走停停,依旧不知这是哪,只知这片宇宙,比想象中更不凡,浩瀚到无边际,以他来看,比诸天还大。
他走的足够远。
那所谓的时光,于他而言,好似并无概念,只见花谢又花开,一年又一年,就在意境渡过。
曾有一瞬,他驻足在山巅,仰眸静静凝望,双眸之光颇深邃。
在他的窥看下,这个宇宙在衰败,本源渐渐消亡,本是繁茂的花草树木,也一点一滴的枯萎,磅礴的生灵气,更多萧条色。
良久,他才抬脚入了星空,亦如他所见,每一颗充斥生灵的古星,都如花草那般,渐渐走向衰亡,本是璨璨的星晕,暗淡不少。
“纪元终结?”
叶辰心中喃道,却又轻轻摇了头,未瞧见天道,非灭世终结,可宇宙的灵力,却在极尽消灭。
或许百年后,天地灵气会枯竭,所谓的修士,也只会存在于传说中,而这片宇宙,也可能会伴着沧桑岁月,而彻底毁灭。
轰!
蓦的轰隆声,又惹他仰眸,能见苍缈电闪雷鸣,空间裂缝撕裂,黑洞漩涡乍现,吞噬着星沙。
继而,便是一只遮天的手,说是遮天,并不确切,应该是遮了整个宇宙,莫说世人,连叶辰看了,都不由心颤,这次庞大的手,能掩宇宙,女帝都未必做得到吧!
他,也只望见了遮天的手,却不知是谁的,只知那手代表着毁灭,还未真正落下,便见星空崩塌,便见一颗颗星辰炸灭。
轰!轰隆隆!
星空不平静了,在毁灭中,成了一片死亡之地,一片片大陆,分崩离析,炸飞的碎石,都被碾灭成灰。
叶辰皱着眉,望看着四方,虽隔着很远,却能望见生灵的神色。
凡人的迷茫、仙人的恐惧、强者的骇然,都演绎的淋漓尽致。
“苍生何罪。”
嘶吼声顿起,沧桑而沙哑,响满了整个宇宙,满载着怨与恨。
遥望才知,是那个寿元将终的老者,是这个宇宙,唯一的至尊,已冲出凡人小城,直上苍缈。
几年未见,他更显苍老了,至少在叶辰看来,已没几日好活了,明明是至尊,却浑身死气笼暮,浑浊的老眸,再不见清明之光,如这等人,半截身子已入土为安。
“苍生何罪。”
老至尊嘶吼,是发自灵魂的咆哮,怒视着苍缈,怒视着遮天大手。
那一瞬,他褪去了苍老态,重回了年轻,该是血祭了仅剩的寿元,换来了最后一次极尽升华。
他的沧桑背影,是伟岸的,如一座丰碑,自他身上,叶辰望见的是一个个传说与神话,还有一条血骨铺筑的路,那是帝道争雄的写照,在人生最后一战,完美的演绎出来。
可惜,纵是他极尽升华了,依旧不够看,在毁灭的遮天大手下,瞬间灰飞烟灭。
“苍生何罪。”
叶辰也在问,满眸的悲意,如此繁华的人世,如此大好的山河,都被那无情的大手,抹杀成虚无。
这片宇宙,化作尘埃。
叶辰是见证者,见证了它的的繁荣,也见证了它的毁灭,一块块碎片,被那只大手,炼入了掌心,炼成了一颗金灿灿的古字。
那是一个“道”字。
“道”字虽是璨璨生辉,可落在叶辰的眼中,却是猩红刺目。
只因,它染满了芸芸众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