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吴思圆胖胖的身子快步走过来,弓腰站在床边等着伺候,眼眶微红,“我是,思圆啊。”
她用手背蹭了下湿润发酸的鼻子,小心试探着问,“您还记得我吗?”
吴思圆看老太太坐在床上一脸懵,心咚咚咚往下沉,掌心一片冰凉。
“我,我不知道您病的这般厉害,”吴思圆戏了吸鼻子,直起腰问身边伺候的人,“沈御医怎么说?”
沈御医是长皇子最信任的御医,吴思圆心里清楚,老太傅若是不舒服需要从宫里请御医,来的一定是她。
下人道:“只是说偶然风寒,咳嗽两日就好了。”
“放屁!”吴思圆手往旁边一指老太太,哽咽问,“这像是偶然风寒的样子吗?!”
皇上也是偶然风寒,然后呢,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吴思圆都快对“偶然风寒”几个字应激了。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司牧的手笔。
他要趁机把控朝堂,所以太傅病重不识人的消息才不能往外放,毕竟如果这时候太傅真出了什么事,朝上人心会乱。
吴思圆心脏往下沉,那她原本盘算好的事情,可能又会有变动。
“先把那头猪养起来吧,老师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不愿意吃猪肘子了。”吴思圆今日过来,还带了头猪。
到底是曾经最亲近的学生,老师是什么喜好她还是清楚的。
老太太本来困倦着呢,平时她都很少起这么早。
别的老人,年纪越大觉越少,通常凌晨便起来了。老太太则不同,她是晚睡看书写书,早上晚起吃饭。
偶尔早起,也是因为要摆弄她院子里的那些花草。
今日吴思圆来的属实早,一时间还没醒神,直到现在听说吴思圆送了头猪,才立马精神起来!
猪啊,是猪!
她伸手攥住吴思圆的手臂。
送上门的猪肉,岂能不要?
吴思圆激动起来,看着老太太握在手臂上的手,弓腰连忙问,“老师,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老太太道:“猪——”
吴思圆,“……”
吴思圆张了张嘴,声音无力又低落,“我不是。”
“谁说你了,”老太太拍吴思圆手臂,“快让你那下人回来,猪,把猪留下。别的都带走,猪至少要留下。”
她站起来,伸头往外看,“昨个阿柚还要断我口粮,今个你就送了头猪过来,好孩子。”
吴思圆微愣,“老师,您没糊涂啊?”
“谁说我糊涂了。”老太太穿着中衣,伸手扯了件外衫披上,坐在桌边喝温水,抬眼看吴思圆,“你看我像是糊涂了吗?”
老太太虽然头发白,但眼睛清澈犀利,没有半分老人家的浑浊模糊。
吴思圆心底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思圆啊,”老太太拉长声音唤,吴思圆低头站在一边,连忙低低“嗳”了一声,老太太笑呵呵说,“你今日能过来,也是想通了?”
吴思圆微顿,好一会儿才再开口,“算是吧。”
“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掺和。”老太太摆手,示意吴思圆,“长皇子今日在府上,你既然过来了,去给他问个安吧。”
吴思圆朝老太太行了个学生礼,这才抬脚出去。
吴思圆被硃砂引着往墨院书房走,硃砂说,“主子刚起没多久,正在处理政务。”
谭柚今天太学院又不休息,一早便出门了,走之前看司牧睡的香甜,便没叫他。
他今日总归是留在谭府,多睡一会儿也没事。
吴思圆来的时候,司牧才爬起来。洗漱完便来了书房,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长皇子。”吴思圆来到书房,朝司牧行礼。
司牧的书案上已经堆积着今早送来的折子,他边批边说,“坐吧。”
“谢殿下。”吴思圆坐下。
她今日穿的也不是官服,而是寻常紫色衣袍。老成的颜色,衬得她平白又老了几岁。
吴思圆这一年来,操心事情太多,头上都长出了白发,可见身居高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自从那日从宫中出来,吴思圆更是一连几天没睡好,脸上也有些疲惫。
她坐在椅子上,在等司牧开口。
“吴大人既然来了,咱们开门见山吧?”司牧停下朱笔,拿过巾帕擦拭指尖,撩起凤眼看向不远处坐着的吴思圆,眼尾带着身居高位的锐利感,“本宫给你两条路。”
书房的门就这么开着,清晨微弱的晨光透进来,落在门槛不远处。
吴思圆坐的位置离门口有些距离,身处在阴凉中,还摸不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