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将来造功德碑的时候,才不会有差错。
此举既是银子公开透明给灾民信念信心,同时也是在安富商的心。朝廷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
户部刚开始还挨个清点银子,后来为了节省时间,都直接用秤来称重。先称空箱子多重,再称箱子加银子多重,最后减去箱子重量就是单纯的银子数目。
吴思圆站在旁边看,因为她比较胖,没站多大会儿就坐在了椅子上,下人站在旁边为她打扇。
反倒是马尚书,精神地像是喝了两碗鹿血,一直在盯进度。
这里面的每一块银子,都是她舔着脸跟在吴思圆身后要过来的。若是没她跑这一趟,银子凑不了这么多。
跟这张四十多岁的脸皮比起来,马尚书看着这些救命银,只觉得值。
若是往常月份,富商手里还真腾不出这么些银子,这不赶巧碰上了八月吗,有个中秋佳节。
富商给官员们筹备礼物,银子都装在箱子里停在府内,等着往外送呢。现在,原本该送往官员后门的银子,直接送到了户部正门的大门口。
在场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从早上称到了午后才堪堪统计完。
说实话,马尚书也没见过。
可她觉得为人在世,总有些东西,总有些坚守跟初心,比这些雪白锃亮的银子还要纯粹干净。
“封箱!”
马尚书高声道。
户部人员将封条拿过来,每一条封上都写清楚箱子里的银子数目。将来地方官员拆封时,直接可以对着这个清点银子数。
赈灾银一共筹集了四十八万五千四百六十两,即将分批送往各省,足够用于灾后重建。
这些银子留在京城只是落在那么几个人手里,但送往灾区救活的却是几个省。
一般来说,赈灾银都有独特标记,但事出突然,这些银子唯一的标识就是京银。至于为何两以下的数字就没了,那自然是——
“那么小的银子,她们孝敬我们也拿得出手?”
陈大人极其看不上那六十两。
她今日也来到户部门口,来看看本该属于自己的银子去哪儿了。
李大人本来也想来的,后来光是想想银子没了就心痛到走不出府门,最后只得摆手回去躺着。
“你还提这些有什么用,反正现在都没了。”吴思圆没好气的说,“我倒是没想到真能凑出这么多银子。”
陈大人肉疼到跺脚啊,“就是,拿个十几万意思意思也就罢了,您怎么真逼着她们把这次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这下她们过节喝什么?喝风啊!
“我有什么法子,那姓马的这几日就没跟我分开过,我半点消息都递不出去,”吴思圆双手握着椅子扶手,扭身跟陈大人说,“这群富商是不是脑子有疾,她们这么些人怎么就凑不出一个能用的脑子,要多少真就给多少。”
马尚书来之前做过调差的,每次都能准确地说个数出来。
富商一听,“哎呀,被你发现了。那好吧,你拉走吧。”
吴思圆那天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忍了半天才忍住没骂人。
“富商们平时狡猾如狐狸,怎么这次就成兔子了?”陈大人纳闷。
吴思圆也头疼,“图皇上手里的字画呢。一听说是为皇上出力,将来又能有御笔亲题的字画跟功德碑,觉得是天大的荣耀,便都从了。”
跟巴结官员比起来,肯定是巴结皇上有用,何况盖着金印的字画,谁不想要。
陈大人胸口淤堵,憋屈的难受。
“那咱们?”她暗示,“就什么都没了?”
吴思圆没好气地冷笑,“谁说什么都没了。”
她往前示意,“这不还剩一肚子气吗,足够撑过中秋了。”
陈大人被噎的一愣,“您还有心思说笑。”
吴思圆睨她,“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哭完再笑的?”
她也心疼啊,那将近四十九万两银子,至少有三十四、五万是送到她府上的。
吴府本来就家大业大,处处开支来往都需要银子,就等着富商们孝敬呢。如今直接被马尚书截胡,最肉疼的莫过于吴大人。
“您也别生气,咱们好歹还落得个秋闱。”陈大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没了中秋还有过年,指不定谁笑到最后。”
吴思圆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疏忽了。
司牧可不像这么容易被拿捏的人。
不管吴思圆怎么想,脑子被马尚书烦的嗡嗡响,如今难道能休息一刻,里面一片空白。
银子清点完毕,在户部过一夜,翌日清晨送出京城。
今日八月八日,离秋闱仅剩短短一天,考生们都聚集在路边,目送灾民回故土。
这些灾民,她们来时肩背佝偻,拖着身体,抱着苟活一日是一日的心态来的。走的时候却是挺胸昂头,两眼清亮,满怀信心,对将来充满希望。
她们自发的跟在押送赈灾银的马车边赶路,背后包袱里背的是善心商户跟官员们送的干粮跟水囊,虽说不值钱,但足够支撑她们回到家乡。
时辰到,几十辆大马车浩浩荡荡地从户部门口出发,往京城城门口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