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担忧地轻声询问,“长皇子,可要奴扶您去休息?”
“说,”司牧眼睫垂下,遮住眼底漫上来的湿润水汽,掌心里圆润的指甲掐着肉,稳住声音,“谁让你传的话?”
他现在谁都不能信,只能在这儿等胭脂回来。
宫侍立马道:“谭太傅让奴过来传话,让您‘今日不宜饮酒’。”
司牧微微一顿。
谭太傅。
司牧抿了抿唇,重新抬眸看向宫侍,“去找谭家长女,说本宫有要事要说。”
“是。”宫侍慌忙福礼退下,不敢耽误半分。
司牧还是头回这么狼狈,身上一阵黏腻燥意,小蚂蚁般啃噬他的脊骨,让那酥麻痒意顺着脊椎一路往上,侵蚀他的头脑,麻痹他的意识,屏蔽他的五感。
他所站的位置,正是从琉笙苑往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他若是在这儿失态……
尤其是琉笙苑跟御花园只有一门之隔,旁边院子里就是群臣。
司牧压下心头滔天杀意,意图挪步往旁边走。
奈何药力作用下,他四肢绵软,刚才注意力全放在手心的疼痛里,如今一迈腿,司牧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力气。
几乎在脚尖踏出去的那一刻,他便像踩空一般,小腿软绵,脚踝一崴,就这么往前跌倒在地上。
司牧狼狈地俯趴着,头低下,长发自背后披散遮着他的脸,让人看不见表情。
司牧指尖抠地,柔嫩的掌心擦在石子上,这会儿已经破皮泛红,隐隐有出血的迹象,脚踝被崴了一下,肿胀疼痛感在药力的作用都显得格外迟钝。
他说不出心中是怒是恨,他提防了所有人,刚才感觉不对劲的那一瞬间,他连最亲近的胭脂都怀疑了。
却下意识没往父君身上想。
是不敢想,不想想,还是……不愿意想。
司牧咬着唇,满腔血腥味让他原本迟钝的五感恢复些许。
他听到有脚步声停在面前,顿时心里一紧。
那一瞬间,司牧心悬在嗓子眼,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连贴身的中衣都浸湿了。
下一刻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音调平缓不疾不徐,带着些许关心,问他,“还能起来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司牧用力抬头,满是朦胧雾气的眼睛里模模糊糊倒映着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
是谭柚。
第9章
“殿下中暑了,正好被我遇见。”
程平妤从昨天见过太君后到现在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娶长皇子,毕竟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长皇子司牧意在谭橙。
可太君后叫她进宫,说只要按着他的指示做事,便能娶到长皇子。到时候她就是驸马了,直接就有官职根本无需科考。
这种好事,程平妤寻常做梦都不敢想。
太君后母家姓程,程平妤按着辈分要叫太君后一声表舅父。只是程家虽然贵为皇亲,但是小辈们不争气没出息,一个家族中愣是供不出一个有能耐的人。
因此这么多年,程家不温不火,听着是皇亲风光无限,可就是没人在朝中有实权。
程平妤更是考了三次秋闱,次次落榜,最后自暴自弃安心当个纨绔二世祖,依仗着表舅父是太君后在京中也无人敢惹她。
如今,她竟有机会当驸马了!
程平妤快步往琉笙苑走,她本该早点到,只不过刚才没忍住跟一个容貌清秀的宫侍多调了两句情,等再回神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可千万别耽误事儿啊。
太君后虽然说的含蓄,但程平妤常年混迹花丛心里跟明镜似的,几乎太君后一开口她便懂了。现在的长皇子定然没有行动能力,她想要做点什么易如反掌。
等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司牧就是贵为长皇子又能如何,再吓人,再狠辣,左右不过是个男子,失去了清白身子,只能委身于她。
程平妤到时候有太君后撑腰当了驸马,哪里还管司牧。
程平妤从御花园经过,神色匆忙走的很急,擦着碰着谁她也懒得回头看。
“哎呦。”有人被程平妤撞到了肩膀,伸手一把拉住程平妤的手腕,“站住,这撞了人就想走啊。”
程平妤本来就晚了,心里烦躁至极,“瞎了你的狗眼,敢拉……谭太傅。”
程平妤满脸凶相回头,正要呵斥对方狗胆包天拦她的路,结果一扭头对上谭太傅那张面容慈祥和蔼的脸庞。
谭老太太看程平妤脚步匆忙,就知道有事,现在见她被自己拦住后满脸急躁,更不可能放她离开。
“是平妤啊。”老太太笑呵呵的说。
程平妤能跟别人放肆,但是不敢对谭太傅无礼。
跟三朝太傅谭老太太比起来,没有实权的皇亲程家,只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谭太傅,”程平妤老实行礼,恭敬中又带着点藏不住的急躁,“我有事急着去找舅父,刚才碰着您实属无心之举。您看这样如何,等我忙完回来再跟您好好赔不是。”
谭老太太“嗳”了一声,“多大点事儿,用不着赔不是。今个怎么就你自己啊,你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