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说你别为我动气,那不值得,却突然被堵了嘴巴。他不由一惊,定睛对上的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明眸,那双明眸里含着心疼,但好像也在赌什么气,直愣愣地望着他。
楚沁是用尽了全力吻过来的,整个人的力气几乎都抵在他身上。直至吻得她自感不得不喘口气了,她才松开他,大吸了口气。
然后她道:“裴砚,你不许乱想这些。我喜欢你,你好好待我就是了,若你哪天辜负了我,我就……”她咬咬牙,“我就不再喜欢你了!到时你等着,我自可守着我的嫁妆舒舒服服过日子,太不为你生气。但我的正院也就不许你再进了,你不要后悔就好。”
裴砚挑眉,唇齿间还残存着她带来的香气,令他心旷神怡。
他注视她半天:“你真能这么想得开?”
楚沁抬起下颌:“自然想得开!我现在在意你,是因为你值得。但你若变成安成仁或者……或者变成,咳,你知道的……”她到底没开口辱骂自己的公爹,“那你就不再值得了,我才不会多为你费神!”
这话她说得很有底气。因为她已和他相敬如宾地过过一辈子,这辈子若他让她伤心,她大不了就是让他们的相处变成从前那样。
裴砚却听得陷入沉吟,沉吟半晌之后,他脸上渐渐漫开笑意:“你说得对,你能这样想就好。”
楚沁安静地望着他,心里愈发难过了。
他的情绪太过平静,一言一语都是怕她伤心难过,可见他真的对自己没什么自信,打从心里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好人,只盼她别跟他计较就好了。
这世上,专心做好人和专心做坏人,各有各的乐趣。可若是一边竭尽所能地想当个好人,一边又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大抵不是什么好东西,便不知会有多少无法言述的痛苦了。
楚沁看得心疼,伸手抱了抱他,因都是躺着,她这么一抱就四肢并用地“挂”在了他身上。
裴砚有些心不在焉,她都这样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搂了搂她。
她觉得她该开解他,但这是自幼带来的伤痛,她一时也想不到该说什么。
楚沁闷头在裴砚身上挂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饿了。”
“啊?”正在钻牛角尖般回忆定国公府旧事的裴砚猛然抽神,看她一眼,跟着就问,“想吃什么?”
“不知道。”楚沁一脸的严肃,想着能让他琢磨点别的事也好,就把问题抛给他,“你有想吃的么?煮个面?还是吃些点心?”
“都行……”裴砚一瞬间有点反应迟钝,主要是残存的情绪尚未散尽,但很快也就找不着那股劲儿了。
“就吃面吧。”他道,楚沁一看他打算一起吃了,就觉得应该没事了,暗自松了口气,唤人去膳房传话。
而后裴砚也的确没再提那些让人不快的事,连带着神色也缓和下来。楚沁心里愈发轻松,安然等着面端来。
清秋在床上置好榻桌,她挑着面吹凉,裴砚冷不防地送来一块红烧牛肉。
楚沁近来也被他喂惯了,没多想就凑过去吃。那红烧肉是净瘦的,不知炖了多久,已十分酥烂,味道略甜咸适中,一咬就在口中碎开,带来满口的鲜香。
她正暗赞好吃,忽而听得一笑:“多谢娘子哄我。”
“……”她嚼肉的嘴巴一下子顿住,眼见他也开始低头认真吃面,她愈发觉得他这句谢不是为她先前的开解,而是为她最后喊饿的打岔。
她于是往前凑了两寸,小声问他:“你知道呀?”
“我当然知道啊。”裴砚抬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好人,又没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楚沁:“……”
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楚沁:男人怎么能这么不是东西呢!
裴砚:(乐)这事儿你刚知道啊?我打记事儿起就知道了,瞅你多没见过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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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年后
咱们可以在车上说说话,回来的路上若有心情还可以找个地方吃吃宵夜什么
临睡前吃了碗面的结果就是二人一时都撑得睡不着了。好在小章将面条煮得烂, 易消化,楚沁在临近子时的时候可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时:还好裴砚明日上午没事。
他明日的应酬是在下午,上午没事, 就可以睡个懒觉。然而事实上睡懒觉的只有楚沁一人, 她早上起床时摸出怀表一看已经八点多,裴砚早就不在身边了, 她叫来清秋一问,清秋说:“公子起床就去后院种桃树去了。”
“……”
楚沁多少有点无语。因为他种树这段时间恰是从初冬到早春, 正是天冷的时候, 不仅种起来不容易火, 种的时候土也冻得正硬,挖土的时候要平白费不少力气。
但她转念想想, 却也不打算说什么。毕竟他没拉她一起动手干活, 只是自己有兴致就自己干,随他高兴也就是了。
她于是起来梳洗用膳后就自顾去东院瞧了瞧。
东院小小的一方院子里现下住了安家三口人,三人里却有两个在卧床养病, 只有安氏的妹妹自己在院中的松树下捡松枝玩。
她捡松枝的地方离院门不远, 楚沁一进院子她就注意到了, 即刻跑过来,仰头道了声:“楚娘子好!”
“不怕我了?”楚沁衔着笑,四下瞧瞧,又说, “我倒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清脆道:“我叫安迎娣。”
这名字令楚沁不自禁地蹙了蹙眉,但她很快缓和下来, 又问:“你姐姐起床了没?”
“起了!”迎娣边说边往屋里跑, 边跑边喊“姐姐, 楚娘子来了!”。楚沁看得笑了笑, 举步进屋,刚迈进堂屋却听卧房里有个声音含着分明的不满,道:“这是国公府的宅子,不是姑娘在乡野的家。姑娘该好好学学规矩,没的让人拿了话柄,倒给姨娘招惹麻烦。”
楚沁足下未停,迈进卧房门槛又绕过屏风,抬眸正好瞧见了说话的人。这人她隐约有些印象,知是安氏跟前的掌事,不由瞥了她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就走向安氏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