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藏之重重点头,“当然,收下这个,就是我的我人了。”
颜岁愿轻笑,莫名想起自己赠送出的铭牌。笑容渐次间,烟水蒸腾尽。
他道:“既然程大人伤势无碍,便走吧。”
朱朱白白的身影浮掠,撒金的石道见,显得极为刺目,说不出的苍凉。
程藏之心间怅怅,跟上步伐问:“你要去那条土道?”
“程大人不愿交出钥匙,本官只能试着强抢了。”颜岁愿加快步伐,足下生风。
程藏之亦步亦趋,“你是还想找那些婴孩吗?”
颜岁愿头痛的按在眉心,“程大人,往后,明知不要故问。”
程藏之快步越过他,侧身拦住去路,严词厉色:“我不准你去!你还不够为难自己吗?!那些女子,即便你不杀她们,她们也活不久。她们被留在那间石室,机关重重,就是等着来探究秘密的人送死。你若是身手不佳,一着不慎,早死在里面了!你何必让自己的手上,染上不是自己罪恶!”
“……我已经杀了她们。”
“那你也是帮她们解脱,她们本就是杀人的诱饵!”
“……那些孩子,还小。”
“颜岁愿,你不是神。不可能帮每个无辜的人解脱,也不可能拯救的了这荒唐世道的每个苦主。”
颜岁愿垂首低眉,嗓音暗沉,“程节度使,带兵的时候,会放弃自己的士兵吗?哪怕是伤兵。”
程藏之抿唇不答,合格的将帅没有不爱惜士兵的。
“利民之事,丝发必兴。厉民之事,毫末必去。”
《周官辨非》之中的天下名句,天下士子行事心需怀此。
“金州之金,匀你一半。”颜岁愿以为程藏之在利诱自己,却又听他说:“我陪你去。”
两人相行一路,沿着镶嵌在土中的石阶,不断下沉。而后又沿着另一条天梯,不断攀升。走了许久,上空才泄露光亮。
颜岁愿下意识抬手捂住程藏之双目,“黑暗之中久行,乍然见光,有伤眼眸。”
程藏之无声失笑,“好。你也注意。”
颜岁愿不答,只是探清路径,而后轻轻阖目。
眼看出口尽在咫尺,上方的光芒却遮蔽成阴天。
土石往下倾倒,程藏之反应快颜岁愿一息,挥臂扫去土石。揽着颜岁愿的腰,登阶直上,无人可拦。
出口是一片荒郊,远处绿林葱葱,四野空旷。
颜岁愿站稳,纵目而望,这是一群便衣人。但集体杀来的动作很是整齐,却不是江湖杀手,也不是朝中负责暗杀的内卫。
想来这些人便是强征的兵士。
一群人合围上来,称藏之与颜岁愿都是上乘功夫的人,不联手,也能这些人杀退。
程藏之轻轻松松撂倒一人,“颜尚书,留活口吗?”
颜岁愿道:“尽量留便可。”
别人要杀他们,他们也不能为留活口而心慈手软。
眼见二人在合围之中轻松言谈,这些人之中的领头人眸色发狠。
抓住身边一个人,“去!”
那人微微颤抖,“那玄袍男人叫白衣男人颜尚书,怕是——”
领头人眼神可怖,瞠目欲裂,狠狠道:“你忘了吗?!他要是活着,我们都得死!”
那人又是身抖如筛,激灵的点头。当即摸到掩盖出口的草席,点燃草席。
硝烟味浓烈,颜岁愿和程藏之双双回首望熊熊烈火。
地动山摇,雷鸣之中,轰隆震耳。脚下的黄土塌陷,颜岁愿和程藏之双双后退,然而身后的黄土更加柔软。
“这地下是空的!”
遂即堕入无边深渊。
程藏之抓住颜岁愿的手腕,将他扯如怀中。沿着石阶下滚,其间几声闷哼,轻不可闻。颜岁愿错愕的看着对方的下颌,却觉衣襟湿热。
低头垂眸,胸膛前的白衣红润如血玉宝石。程藏之自证清白的伤口,比他表现出的样子要严重。
顾不得些许,颜岁愿抬掌捂在他心口。
“程藏之,你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