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卫明晅答的迅速,“你想说便说,若是不愿说,以后就都不必说了。但你未说之前,朕什么事也不会应你。”
贺兰松双手汗湿,他抿了抿唇,捏着袍角跪下了,“皇上,一切罪责皆在臣,求您饶了贺兰忘郢。”
卫明晅叹道:“非要跪下才能说话?”
贺兰松深吸了口气,道:“皇上从没问过臣,为何严氏会知晓嚯鹮部族灭一事。”
“嗯?”卫明晅没料到贺兰松突然说起此事,他想了想便道:“不是你说的?”
贺兰松摇首,“这种事情,自然是瞒都瞒不及的,臣怎么敢在她面前提起。想来舒将军曾向皇上禀报,嚯鹮部从山后逃出了一队人,是么?”
卫明晅惊道:“你如何知晓?”
当日舒少君来报,嚯鹮部在决战前拼死送出了一队人,他命人去追,虽杀了几人,还是让那头领跑了,卫明晅虽知这一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还是叫人暗暗访探,这是军中密报,连刘开阖都不知,贺兰松又是从何知晓。
贺兰松道:“逃走的人是嚯鹮部首领和严氏的幼弟,严氏出门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他,这才知道宗族已灭。”
卫明晅叹道:“原来如此。呵,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京城来。”
贺兰松涩然道:“嚯鹮部和卫朝人生的面貌相似,若非是舒将军在,只怕谁也认不出他来。”
卫明晅道:“你是为此事请罪?”
贺兰松道:“不然。当日人多嘴杂,不免有人将事情传到了双亲大人那里,家父盛怒,怕皇上您。”
卫明晅苦笑道:“朕知道了。”他下令缉拿嚯鹮部族人,谁能料到当朝内阁首辅的少夫人竟是嚯鹮部的公主,无怪贺兰靖要生气,他想了想道:“严氏已死,死者为大,朕恕你府上无罪就是,何况严氏还是朕钦封的诰命夫人,若要说识人不明,头一个先怪朕。”
贺兰松叩首道:“臣谢皇上隆恩。”
“还不起来?哦,你那宝贝儿子的事还没说呢。”卫明晅不无揶揄的道。
贺兰松黯然道:“因严氏之故,这孩子身上也流着嚯鹮部的血,将他放在京师,臣实在不敢。”
卫明晅这才懂了贺兰松的苦处,虽说堤坝上凶险万分,但总好过待在贺兰府那个龙潭虎穴里,他太知道贺兰靖了,拿着孙子请功的事他虽做不出,但只怕贺兰松前脚刚走,他就能大义灭亲,以免风声泄露,祸害了贺兰全族人。
卫明晅不语,怪不得贺兰松见到他便如见了瘟神般,明明厌恶恐惧,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生怕他起了疑心。他想到此处,顿觉气馁。
贺兰松见卫明晅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更是惶恐,求道:“皇上,贺兰忘郢还是个孩子,长大后肯定什么都不记得,您饶了他,好不好?或者将他送的远远地,只求您饶他一条性命。”
卫明晅看着贺兰松,道:“送走他,你舍得?”
“舍得,只求皇上饶他一命。”贺兰松眼眶都红了,哪里是舍得,分明是万分不舍。
卫明晅道:“瑾言,你本不必告诉朕的,为何我一问,你就说了。”
贺兰松答不上来,或许是因为卫明晅早知严氏是嚯鹮人,怎么瞒也瞒不住的,又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儿子也及不上卫明晅,他不敢深想,只是磕头。
卫明晅黯然道:“起来吧。”
贺兰松不敢起身,他拿不定卫明晅是什么念头,只好求道:“皇上,孩子没了母亲,就是没了母族,求您看在,看在严氏无辜枉死的份上,饶他一命。”
卫明晅脸色一沉,枉死?她是枉死在自己手上么?
贺兰松却未瞧见卫明晅的神色,只道:“郢哥是严氏仅有的血脉,臣负了她,不能再。”
“谁说你负了她!”卫明晅啪的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不许你再提她。”
贺兰松吓了一跳,动静太大,贺兰忘郢也被吓醒了,躺在炕上嚎啕大哭。
卫明晅更是被这声哭吓到了,他手忙脚乱的把孩子抱起来,对着贺兰松道:“你快来哄哄他啊。”
贺兰松哦了一声,稀里糊涂的爬到榻上去,抱着儿子开始哄,但他心烦意乱的,又不小心将孩子撞了一下,险些碰到了案角上去。
卫明晅感叹一声,把孩子抱了回来,见贺兰松还在打颤,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不免又多了分心疼,冷然道:“还是把孩子给我吧。去洗干净了,把寒气去了再过来。”
贺兰松一震,瞳孔骤缩,抬首偷瞄了一眼,却见卫明晅脸色不佳,当下也不敢再求,他咬着牙下了榻,失魂落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