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正在街市溜达。上元节将至,街市热闹非凡,单单是那些卖吃食的,就一家一家排到了一里开外。
夜里闲来无事,穿戴好就出来解闷。有几日没见到春归了,她不想见自己,自己也不好总是上赶着去找她,多少有些招人烦。
他找了一个小摊位,打了一碗甜汤坐在那慢慢喝,汤碗氤氲着热气,一口下肚暖洋洋,倒是适合这个时候喝。宴溪一口一口的喝掉甜汤,觉得心里熨帖一些了。站起身看到小鹿站在那看着他,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小家伙你怎么在这?”
小鹿似是听懂了宴溪的话,鹿角向一旁指了指。宴溪随它一起走,隔了几个摊位,春归正笑着等一份猪脚。
宴溪依稀记得春归是喜欢吃猪脚的,几年前与春归一起来街市,春归曾吃过。
“在等猪脚吗?”宴溪站到春归身旁,轻声问她。
春归转头一看,是宴溪:“你怎么在这?”
宴溪指指小鹿:“它带我来的。”
小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春归揉了揉它的鹿角。
“付过了吗?”宴溪问她。
春归摇摇头:“还没到呢!”
“哦。”宴溪哦了声,从袖口拿出十个铜钱递给老板:“再来一份,拢共两份。”
老板哎了声,手脚麻利的忙活。
“这么晚你出来做什么?”以往这个时候,她应当是在写字或者帮郎中配药。
春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饿了。这么晚你出来做什么?”
宴溪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也饿了。”而后笑出了声。后面上了许多人,宴溪担心他们挤到春归,便伸手挡在了她后面。老板终于做好了猪脚,装好了两份递给宴溪,宴溪一手拿着猪脚,一手护着春归,到了人少的地方。二人一人一份,坐在河堤上啃猪脚。
这猪脚味香醇厚,春归吃了还想吃。看到宴溪还有半份,伸手抢了过来继续吃。宴溪宠溺的看着她:“这样吃,还能保持身形吗?”
春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纤细有度,说了句:“无碍。何况我这样美。”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宴溪,笑出了声。
宴溪也笑出了声。
春归啃完了猪脚,突然问宴溪:“你六月要走了吗?”
宴溪顿了顿,点了点头。
“接下来去哪儿?”春归想起之前宋为说换防,那会不会是他走了,宋为回来?
“接下来还没有定。”宴溪答了一句,而后问她:“如果我接下来还在无盐镇呢?”
春归想了想,朝廷的大将军在这里,这几个月无盐镇明显比从前更热闹了。大抵是因着宴溪在的缘故。于是点了点头:“能在这里也是极好。”
“你呢?如果我还在这里,你开心吗?”宴溪深深的看着春归,想看透她的心事。然而春归摇摇头:“我不知道。”
第51章 无盐镇情伤(一)
“不知道?”穆宴溪听她说出一句不知道, 差点将刚刚入口的猪蹄呕了出来, 气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春归没有答他话, 一根手指伸向宴溪的唇边, 快触到他嘴唇时突然停住:“这里,脏了。”
宴溪的脸腾的红了,拿出帕子抹了抹, 猪脚哪里都好, 只是吃过黏糊糊的。他深知跟春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几年她真是精进了,不想答的话想着法的蒙混过去。
“那你希望我在这里还是宋为在这里?”宴溪忽然换了个问题,春归看了看宴溪,他还真是执着。
起身拍拍身后的衣裙, 朝小鹿吹了个哨子, 一人一鹿准备回医馆。
“我送你。”回医馆的路不近,因着小鹿走走停停, 二人徐徐前行。离了街市, 人影稀少, 渐渐安静了下来。
春归转头看了一眼宴溪, 他正低头看着小鹿, 鼻尖因着冷,微微发红。“你每晚坐在屋顶上看什么呢?”春归突然发问,令宴溪猝不及防。他像做了坏事被抓的孩子,顿觉慌乱。
“问你呢,你每晚坐在屋顶上看什么呢?”
“.…………”
“怎么不答我?”春归不依不饶, 眼内闪着璀璨的光。宴溪不自在的撇过脸去:“你怎知我每晚坐在屋顶上?”
“有一日面铺收摊,无意间抬头望了一眼,发现远处的屋顶上坐了一个人,漆黑的夜里,黑漆漆一团坐在那里,怪吓人的。后来去将军府饮酒,发现那人是在将军府的屋顶坐着。猜着是你。”春归说的是实话,起初看见,还想着无盐镇怎会有跟自己一样的怪人,一到夜里就上房,后来才猜到那人可能是宴溪。
“你看到一次就算了,怎会知晓我“每日”都在屋顶上?”宴溪着重说了每日两字,对了,问题就出在这每日两字身上。他好似看到了春归脸红了,但一眨眼,这个人就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你:“你看见有人坐在屋顶上下一日不会下意识再看一眼?万一是个歹人呢!”
“哦。”刚刚一瞬狂跳的心这会儿平复下来了,但还是忍不住逗了她一句:“知晓是我以后,你还下意识看屋顶?”
“.………”春归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情急之下伸出手用力推了他,转身就跑。
宴溪被推的一趔趄,突然想起在那片花海之中,他吃她嘴角的蜜,她气急了,也是这样推了他。宴溪不知怎的,起了一股冲动,想在这样的夜色中拥她入怀。他追了上去,猛然拉住了正在奔跑的春归,把她拉进怀中!
二人一瞬间都愣住了,宴溪满足了,温香满怀,他的小春归就在他的怀中,他觉得就算现在春归要杀了他他也认了。宴溪的怀抱结实而温暖,春归觉得自己有些眩晕,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推他,在他怀中挣扎:“放开!放开!”她像只小兽一般,在宴溪怀中对他拳打脚踢,宴溪咬紧牙关不松手,他活了二十多年,心没跳这样快过,那时在青丘岭,每日看着春归,会心跳,但那种心跳与现在不同,现在的心跳宴溪控制不住,只有春归能救他,只有春归能让他平静。
他紧紧抱着春归:“你听我说春归,听我说,让我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成吗?”
“不成!”春归低低喊了一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结结实实的一口,没留任何余地,宴溪闷哼了一声,放开了春归。“你离我远点!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毒死你!”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带着小鹿跑了。
春归不知自己刚刚那是怎么了,怎么会在他的怀中起了眩晕,怎么会觉得那个怀抱很好?就是那个怀抱,前一刻抱着她,下一刻就变成了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的大将军,对她说此生不会相见的话。她怎么还会信他!
回到医馆,径直跑回自己的卧房关上门,心里把穆宴溪骂了一万遍。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想抱我就抱我!心里骂着他,却猛然想起他刚刚的样子,恶狠狠的抱着她,好像要吃了她…春归的心有些乱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第二日一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青烟帮她梳辫子的时候轻声问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