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低着头,“今日难得乌云,娘娘想上去看一看星辰。”
温映寒从前没发现宜嫔是个这么好风雅的人,赏月不够,还想起观星了,着实匪夷所思。
“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伺候?你是怎么当差的,竟叫主子从台阶上跌下来了。”
盼儿身子一颤,连磕了好几下,“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当时、当时未在场。”
温映寒顿时觉得这事蹊跷,“宜嫔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不是,娘娘只带了奴婢一人,但是当时盈月台上风大,奴婢回去取披风去了,可是、可是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娘娘地惊呼声,再跑回去时,娘娘已经在石阶下昏过去了。”
这便是在说当时事发时,宜嫔身边无人了。温映寒对这样的事忽而有些敏感。
“当时事发时可有其他宫人经过目睹?值守的侍卫呢?”
“侍卫们刚刚巡视过去,天色晚应是没有其他宫人经过的,不然娘娘她跌落的时候,其他宫人也该寻着声音找过去了,除了奴婢外,离得最近的只有、只有……”她说话吞吞吐吐的。
温映寒顿时眉心微蹙,“只有什么?”
她将头重重地压了下去,“只有朱婕妤在!”
温映寒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这玉清宫中并不是宜嫔一个人独居,朱兰依也是住在这里了。
她怎么会也在盈月台?
沈凌渊望了望身侧那人神色上的变化,漆黑的凤眸微深,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薄唇轻轻动了动“朱婕妤人在何处?”
王德禄搭了拂尘上前拱手道“禀皇上,朱婕妤现在正在殿外候着呢。”
沈凌渊抿唇未语,视线落在温映寒身上,显然是在看她还想不想继续查下去的意思。
温映寒顿了顿,同他商量道“不若将朱婕妤唤进来问一问清楚。”
沈凌渊微微颔首,“传。”
王德禄得令,忙回身朝殿外走去。
温映寒轻敛了眸光,打量在身前跪着的那个宫女身上,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盈月台的石阶上也不会生苔藓,那里本就是为嫔妃们赏景所修的,选址也不是什么太过偏僻的地方,眼下已经入夏,马上就要用起来的地方,平时更是有人打理,台阶旁的灯火充足。
失足跌落,这听起来越来越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王德禄办事利落,朱兰依很快便被人领了进来。她今日身穿了一件素色竹叶纹的长衫,长发简单地挽成了一个常见的发髻,上面插着两三个银色的玉簪,身量纤细,看起来惴惴不安。
她似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脸色有些发白,望见沈凌渊也坐在那里时稍稍有些慌神,最后还是看见温映寒才缓缓稳下了心神来。
她垂下了视线,低低地屈了屈膝盖,“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安。”
第44章
朱兰依缓缓起身, 睫毛微垂掩住视线, 可能是因为沈凌渊在的缘故,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温映寒不禁回眸望向沈凌渊, 看着那人如往常一般剑眉星目深沉内敛的样子,头一次生了种“他有这么怕人么”的困惑。
其实皇上的脾气好像还挺温和的?
沈凌渊似是注意到了她投射过来的目光,无奈偏过头,“看着朕做什么?你不是有话要问她们?”
温映寒忙避开了视线,她敛了敛眸光, 重新望上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的朱兰依, 温声开口道“宜嫔身边的宫女说宜嫔跌落台阶时你也在盈月台附近?可有这回事?”
朱兰依福下了身子,她声音有些不稳, 小如蚊音“嫔妾……嫔妾当时确实离盈月台不远,当时是忽然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才寻声赶过去的,事发的时候并不在跟前。”
温映寒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这么说来她确实是在那附近。
她轻声开口“这么晚了, 你去盈月台那边做什么?”
朱兰依咬了下唇, “回皇后娘娘,嫔妾是去了常嫔姐姐那儿, 今日说话说得晚了些, 所以回来得晚了, 路过了盈月台。”
如今这后宫人不多, 位份高些的, 总共就那么几人, 常嫔倒是其中一个。她先前身子不好, 六宫觐见的时候染了风寒便告了假,平常也深居简出的,不怎么出门。
温映寒虽没见过她几面,倒也知道宫中确实有这么个人。今日宜嫔的事既牵连了朱兰依进来,总是要有个说法的,不然往后宫中风言风语流传,就算朱兰依是无辜的,也少不了被别人背后议论,她又是那样一个性格,不善与人争辩。
温映寒偏了偏头朝身侧站着的明夏吩咐道“你带着人去一趟常嫔宫里,问一问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
“是。”明夏缓缓退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盼儿见此情形紧紧攥了攥手指,她忽而再次伏下了身,“就算婕妤这么说,可娘娘出事前也只遇见了婕妤一人,奴婢走后,婕妤还逗留在附近,没有回寝殿里,”她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温映寒眉心轻轻蹙了一下,她重新望向朱兰依,温声开口“宜嫔出事前你见到过她?”
朱兰依脸色发白,语气有些急“是见过,但只是在盈月台下一面之缘,请了安说了两句话嫔妾就离开了。”
盼儿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光,“婕妤为何不说实话呢?您分明是因为我们娘娘前些日子训斥了您两句,怀恨在心,今日娘娘遇见您之前还好好的,偏偏在奴婢走后便出了事!”
她作势擦了两把眼泪,“奴婢恳请皇后娘娘明察!宜嫔娘娘现在还躺在内殿里昏迷不醒,娘娘她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险些丢了性命,奴婢……奴婢恳请皇上明察,恳请皇后娘娘明察,还我们娘娘一个公道啊!”
朱兰依慌张地望向温映寒,神色上尽是慌乱,她忙跪了下来,“嫔妾、嫔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嫔妾真的没有。嫔妾当时真的只是在盈月台附近的花园里稍稍停留了一下,这才回来得晚了。”
温映寒眼眸微动,若宜嫔跌落下台阶的事真的与朱兰依无关,那么很有可能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朱兰依来的。
可这宜嫔也未免太冒风险,她入宫前也不过是官宦之家的普通贵女,又没有什么功夫在身上,若是稍有不慎伤及头部,那可真是要性命的事,她与朱兰依之间至于有这么大的过节,要让她冒这样大的风险?
她偏过头望了眼沈凌渊,但见对方眸色微深,让人辨不清有些什么情绪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