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十二月份的天黑得早。
远山凛离开河堤的时候天空已经趋向于黛青色。街边小店纷纷亮起了霓虹灯,各个角度的光线穿透了寒冷的空气散发着微弱的温度。他看了看时间,去街边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儿,写完了物理作业之后才推门离开。
若是放在平时,远山凛只想感慨自己的运气究竟有多差才能再次被这几个不良撞见他一个人回家,然而现在,他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倒霉。
当他自己迈步走上前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胸口处的怒火烧得有多旺。——原本平复了不少的心情又被无情击碎了,好像近几年来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冲了出来。
很想发泄。——想要那种拳拳到肉的感觉,他想打人。
“呦,凛子。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们?前些日子你去办公室之后没给我们添麻烦,这下终于逮找你了。”
面前是几个高大的前辈,但远山凛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迈着双腿缓慢地向前走,丢下琴盒和书包,修长的双手解开外套的扣子,松了松衬衫上的领带。
似乎整个巷子里都能听到他清晰的脚步声,没有迟疑也没有退缩。
在距离那个为首的不良不足三米的时候,少年停下脚步,摁响了指节。
“不是要打我吗?来啊。”远山凛放下双手垂在自己身侧,一双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大火,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话语变得焦躁了许多,“我今天不把你们全放倒,我就不叫远山凛。”
不良们哈哈大笑。——上次是三对一,少年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今天还是三对一,能出现什么变化?
当然有变化。因为今天的远山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三个人中只有为首的那个不良系统地学习过一些格斗技巧,所以他也是撑得最久的那个。——他完全想不明白,上一次还被他们三个单方面碾压的远山凛怎么突然格斗力提升得这么快?这个人怕不是疯了吧?!
他看了看脚下被折断的琴弓,打了个哆嗦。
事情是这样的……
他的一个小弟,在远山凛对付他和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跑去巷子的另一头打算对少年的随身物品动手。本来是想拿书包的,但是看到了靠在墙边的琴箱。心生一计,直接把里面的小提琴拿出来当成了“人质”。
远山凛在注意到自己心爱的乐器被不良拿在手里的时候气得肺都要炸了。只想赶紧跑过去把它抢回来,结果被另一个人抬腿绊倒。于是为首的家伙就趁势一脚踩在了少年的手指上,听到对方痛呼了一声之后不由得满意了许多。
什么嘛,你这不是也能好好喊疼吗?
再然后琴弓就被那个同样得意洋洋的小弟抬起大腿搭在膝盖上一用力给折了。
咔嚓一声,就像是直接折断了远山凛的理智。
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跳起来打翻了他和另一个小弟,然后走过去一脚把那个折了他琴弓的人踢倒在地,抓着对方的两只手狠狠地扭了一下。
他离得三四米都能听到那人骨节呻【】吟的声音。
紧接着几拳毫不留情地砸下来,那人只有开口求饶的份。
“以后还敢吗?”远山凛低下头问道,手指再次收紧,大有“你说还敢我就再扭一次”的趋势。
“不敢了!!!打死我都不敢了!!!远山凛你是我爸爸!!!远山爸爸!!!快放了我吧,求你了!!!”
“两万日元。一个月之内,把折断琴弓的钱赔给我,然后明天去给那些被你们欺负过的人道歉,怎么样?”
“没,没问题!”
“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没去,放学路上小心点儿。”
三个不良哆哆嗦嗦地跪地求饶。——真的是跪在地上那种。此时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远山凛才是欺负人的那一个,立场好像反了过来,充满了戏剧性。
话说这也太没骨气了,看着就想到再揍一拳。
远山凛如此想着,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再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在河堤上遇见过的青年。——对方就站在巷子口附近,双手插在兜里,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完了,被人看到了。
好像寒潮瞬间侵蚀了全身的血管,就连指尖都是冰凉的。——他现在还穿着改方学园的校服,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会直接把他们告到交番(类似于安保亭一样的地方)去,然后再通知学校。他其实并不怕把这件事捅出去,但是此时的场景在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看来大概是他欺负了这几个人,万一到时候被他们恶人先告状岂不是倒霉的是他?
巷子里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那几个不良也害怕,他们搞事情还从来没被人看到过,现在慌得要命。虽然面前的这个青年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的样子,但是他们的求生欲告诉自己,这家伙很厉害,完全就是那种惹不起的角色。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对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捡起那把断成两截的琴弓,然后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啊。”
“……你怎么在这里?”远山凛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碰巧,工作刚结束。别担心,我没有误会什么,我在楼上可是全看见了。”青年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他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还给远山凛,然后看向面前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不良,“我觉得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你说呢?”
远山凛点点头。——看来这个人从头看到尾了啊……
三人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向巷子口,却在即将迈出去的时候被青年叫住了。
“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要被开除的可是你们啊,我相信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吧?”青年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他录了视频作证据,“自己弄坏的东西自己赔偿,别忘了。”
“是是是。”
几个人飞快地消失,一时间巷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墙角周围落叶被微风卷起来的声音。
“你就一直在上面看着?”远山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哈哈哈,别误会,我不是什么胆小鬼。原本是想帮帮你的,但是我要是救了你那他们还是会觉得你没本事,所以就没立即下来。不过我是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折了你的琴弓……不然——”
“……我叫远山凛。——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安室透。”
“谢谢,安室先生。”远山凛背着自己的书包和琴箱向面前的青年鞠了一躬,“今天有些晚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哈哈哈,不用了,毕竟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好事。”安室透指指少年还在流血的左手,“伤了手指会很困扰吧。”
远山凛皱了皱眉,想起十几天之后的年会,不由得有些头疼。——这种时候突然说自己去不了了有些不太好吧……
少年把手插进兜里:“我会克服的。”
“嗯。”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这条巷子,然后在路口分别。
安室透坐进驾驶室里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远山凛递给他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想了想还是把它装进了兜里。
【没想到以前在美国见到的那个迷路的小不点都长这么大了。不过这个家伙好像早就把我忘了。】
还挺有缘的。
见到“老熟人”的安室透笑了笑,扶着方向盘踩下了这辆跑车的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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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凛的手伤的不轻,处理起来花了一大堆时间,身上的钱不够了正打算打电话给香纪才想起来他的手机还在平次那里。
“那个……我这样就好,不用再固定了。”
很尴尬,非常尴尬。
而面前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像是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把人摁下来坐着,然后把手指处理好,又开了一大堆药。
“你先回家吧,有时间了再把药钱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