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放起居录的房间很大,按时间先后摆放,苏木槿伸手取了一本盛文帝去年的起居记录,探头朝外面看了眼,见袁太监与看守的公公说的正热闹,脚步一动,人影已闪到了最里面。
今年是盛文二十四年,萧家出事在盛文十一年,十年末十一年初。
苏木槿翻起从盛文十年末到盛文十一年初的起居记录,扫的飞快。
盛文帝疑心病是重,萧家功高盖主是真,但祖父曾担任过盛文帝的骑术师傅,父亲与盛文帝亦是自小一同长大的,若没有人背后怂恿撺掇,盛文帝怎会连个善终都不给祖父与父亲?!
她第一次听姥爷姥姥和舅舅提起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盛文帝哪怕想要祖父与父亲的命,顾念着以前那点情谊,也会选择一个温和的方式,而不是逼迫一家忠臣良将如此窝囊的死去!
找到了。
盛文十年十月初一,寒衣节。
巳时三刻,周丞相觐见,午时一刻出。
申时二刻,定国侯觐见,酉时一刻出。
戌时,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亥时二刻出。
盛文十年十月初三,天气潮湿有降雨。
辰时正,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午时一刻出。
盛文十年十月初四,降雨。
申时一刻,周丞相与定国侯觐见,酉时正出。
苏木槿哗啦啦连翻数页,几乎是每隔一日或者两日,周丞相与定国侯就会同时或者分开觐见盛文帝,时间略长,里面说了什么,起居录里没有写,苏木槿却有种近乎偏执的直觉,萧家的家破人亡,与两家都脱不开干系!
苏木槿又调了盛文十一年年初的起居录,赫然发现,盛文帝召见周丞相与定国侯的次数增多,进后宫周贵妃与齐贤妃处的次数和时间也开始增多。
苏木槿又抽出盛文帝在十年末与十一年初是饮食记录,与起居录做对比,也发现那些日子盛文帝明显食不下咽心事重重。
苏木槿略沉了沉气,将手中的饮食记录放回去,想要翻找父亲出事那两日的起居录,转身之际,突然带落饮食记录中一本泛黄的册子,她弯腰捡起,正准备放回原位时余光扫到半开的册子中熟悉的笔迹,手顿时一紧。
那字体,是她在玉清宫盛文帝的书案上瞧见的。
这册子……
苏木槿呼吸一紧,小心翻开册子扉页,就见第一页上龙飞凤舞题写着,“盛文记事。”
竟是盛文帝的日常记事本。
往里翻,都是记录的一些琐碎小事并一些发泄言语。
“国库没银子?户部那些混蛋都在干什么?朕拿钱养了一群无用之人吗……”
“修个水坝一百万两没了,工部要银子,兵部要银子,都要银子,朕上哪弄银子去……”
“敢轻视皇后,砍了……”
“谦和又立了大功,该封什么呢?”
“周丞相所言有些道理……”
“功高盖主!”
“外祖父想立白家女为后,呵呵,当我是傻的吗?白家已然势大,我怎会让我的皇位再遭白家眼红……”
“明明酷暑已过,我却格外难受……”
“谨言怀孕了,普天同庆!”
“齐侯爷所言甚是,朕不能让嫡子与朕一样,遭外家挟持……”
“心软成不了大事!”
“心软成不了大事!”
“心软成不了大事!”
一连三遍心软成不了大事,笔力苍劲,墨透册子剩下的全部纸张,可见写这句话时,盛文帝下了多大的决心。
苏木槿合上眼,只觉脚下发软。
果然,盛文帝是受人蛊惑的!
“县主?长安县主……”
房门口忽然传来袁太监的叫声,苏木槿神色一凛,将手中的册子快速放回原位,拿起先前的起居记录身形一闪,站到了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房门打开,袁太监一眼瞧见她,笑着躬身,“县主,荣坤宫的邱姑姑来了,说有几句皇后娘娘的话嘱咐县主,正在宫门外候着。”
苏木槿眉眼一松,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这就来。”
邱姑姑看到她,眸底的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惊恐,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笑着将袁太监打发了,拉着苏木槿的手往外走了很远,立在空无一人的走道边,微微福身,“姑娘。”
苏木槿忙扶起她,“姑姑,你怎么来了?”
邱姑姑笑着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道,“娘娘知道你被皇上叫进了宫中治病,担心你吃睡不好,让老奴来看看。姑娘,可有为难之处?”
苏木槿笑着摇头,“是我的不是,昨日就该去荣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却怕让娘娘跟着沾惹了晦气……”
邱姑姑却笑着道,“没事就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苏木槿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姑姑,我来调取盛文帝的起居录,发现了一些事……”
她抬头,神色肃然的看着邱姑姑。
邱姑姑脸上的笑容因她的肃然而敛起,“什么事?”
“与萧家灭门有关。”
此言一出,邱姑姑的脸色瞬间大变,黑眸几乎一瞬间冷凝下来,“是不是周家、齐家?”
苏木槿眉间掠过一抹讶然,“姑姑都知道?”
邱姑姑摇头,“皇后娘娘这些年因为老爷与少爷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萧家旧部的人虽暗中也打探了不少消息,但到底群龙无首,消息散乱,不得要领。老奴与皇后娘娘深居后宫,这些年也安插了不少人到各宫中,打探出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其中有一条说的就是萧家出事前,周家与齐家人曾频繁出入宫中觐见皇上,周贵妃与齐贤妃那段时日关系也格外的好,两个素日冰火不相容的人关系突然转好,若说没有什么猫腻绝不可能!老奴这些年往这两个宫中安插了不少人,今年年初才得了一些眉目,在一个洒扫的老宫女口中得知,萧家出事那段时间,周贵妃与齐贤妃曾在院子里说过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