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离了宫,将分道扬镳时,魏濂似笑非笑的看着徐阎秋道,“咱家还未谢徐掌印替咱家找的好人。”
徐阎秋向他作揖,“魏厂督勿怪, 奴才是遵照皇上的吩咐去找的人,未料出这事,若魏厂督愿意, 奴才私下再给您觅一人, 定教您满意。”
魏濂倨傲的睨着他, “别了吧, 这回是沈大人,下回还不知是什么野男人,咱家可不想后宅再失火。”
徐阎秋将腰低到卑微, “奴才的不是,请魏厂督莫要责怪。”
魏濂朝沈立行飘过,温声笑, “徐掌印不必如此,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这礼咱家可受不起,只以后好好伴着皇上吧,不用将心思放在咱家身上。”
徐阎秋道是。
沈立行朝他肩上一打,笑呵呵道,“便宜了我,你小子会选人,那女人身娇体软音酥真是要人命。”
徐阎秋面色一灰,勉力笑一下,“沈大人喜欢就好。”
魏濂便折过步子走开了。
沈立行看他走,也忙跑着追了过去。
徐阎秋立在宫门边,唇边笑隐去,有阴厉浮出,一眼便能寒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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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濂回府的早,在堂屋就听见兰苑有喧闹声。
他噙着笑踱步进苑,正见丫头们围着傅晚凝,叽叽喳喳的笑着,往近了才看到,她和香阁在比赛踢毽子,两边的小丫头在给她们打气。
他一过去,小姑娘们就全躲开了。
傅晚凝停下来,满额都是汗,她气喘吁吁的撑着腿道,“回的这般早?”
香阁递给她帕子,她随意擦了两下,还是热。
魏濂拿手往她脸上盖,果是热的烫手,他握着她的手进屋里,“皇上特叫我歇几天,我就只能回来了。”
傅晚凝扇着手,急得拿茶壶往嘴里灌着水,热的糟心,“皇上竟这般眷顾你。”
魏濂抢过茶壶,推她走里头,“洗个澡就不热了,这么灌水,肚子遭罪。”
傅晚凝呼一口气,进去了。
快九月,暑气降了不少,黄昏时就凉爽起来。
魏濂依到贵妃榻上,随手捡起一旁的书,翻了两页便嘴角带笑,他兴致勃勃的往下翻。
快要翻完时,傅晚凝洗好出来了,见魏濂捧着她的书看,急忙过去从他手里拿走书,嗡声道,“你怎么乱看人家书啊。”
魏濂手搭腰上,笑,“你这书要是被你先生看见了,得赏你二十戒尺。”
傅晚凝掩不住红脸,她把书小心翼翼地压箱子里,只闷声不吭。
魏濂下榻来,逼近她道,“小姐不愿嫁公子,是因为她喜欢村夫?哪家的小姐这般没出息,公子富贵傍身不比村夫难足温饱的强?”
傅晚凝揪着衣衫不说话,耳畔嫣红垂映,煞是勾人。
魏濂将手背到腰上,微俯腰,促狭着声连问道,“那个小姐看重了村夫什么?村夫不会诗词书画,也不会花言巧语,人前不体面,人后也不温柔,小姐和他在一块,他也供不起小姐,所以公子不该是小姐最佳的夫君吗?”
傅晚凝抖着睫望他,“公子娶了她,还会迎别的女人进门,村夫娶了她,从此心上只有她,即使苦了些,但是他的心只有她一人,这才是小姐求的。”
魏濂牵起她的手,微笑起,“那在你心里,我是公子还是村夫?”
傅晚凝注视着他,他的面庞俊挺,肤白润玉,他比公子还像公子,可他却没有公子的家世,也没有公子的风流多情,他是宦官,他和村夫一样,被人鄙夷,被人戳着脊梁嘲笑,他比谁都活得艰苦,他撕开所有荆棘,开辟出一条他的道路,他比谁都强大,他不是公子,也不是村夫,他是魏濂。
傅晚凝垂首不答,只余耳旁红。
魏濂抿着笑,转身往出走。
傅晚凝跟他后头出了屋。
他们坐在廊下,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兰苑,镀出的暖黄格外熏人醉。
魏濂微吁着声道,“皇上准备对我动刀了。”
“他不是待你挺好……”给他送女人,还让他休息。
魏濂摇一下头,“孙家一没,我就是他的心头大患,不管我再怎么向他示忠,只要我手里掌着司礼监和东厂,他都不会放松警惕,更不提那五千骑兵也在我手里,于他而言,我比孙家还棘手。”
“……他是皇上,”傅晚凝低声道,他斗不过皇上。
魏濂呵一声,“对,我站在这个位置,他这个皇上怕,纵使我是太监,他还是怕,他怕再回到被太后娘娘挟制的那段时期,他受够了那种被人掐着颈子行事的痛苦,再也不愿意重蹈覆辙,所以他要铲除一切的可能。”
傅晚凝略显呆愣,“那,那咱们逃吧。”
魏濂偏过脸对着她笑,“逃?逃哪儿去?”
傅晚凝闭住唇,她也不知道逃哪儿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逃不掉。
她忽然想到,“你有想过走吗?”
“你想我走吗?”魏濂问道。
傅晚凝认真的想了想,极慎重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可在邺都,我总会不安,你白天不在府里,我会担惊受怕,你回来了,我才能放松,我从没和你说过这些事,因为我觉得你很享受站在朝堂上去与那些官员博弈,我不想因为我的不支持而让你有负担,我成不了你的后盾,但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她垂下眸子,将声音放浅,“我不想待在邺都,我被困在这里,外面的世界我没看见过,魏濂,邺都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