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濂端坐到梅花凳上,朝外张手,雨水顺着他的手往下滴,正落到台阶上,晕染出水花来,“在这里呆久了,人会变懒,邺都要稳实些,能督促人上进。”
傅晚凝拉下他的手,用布给他擦干,“咱们要呆多久?”
“七八日吧,”魏濂捡了细碳进小炉中,将茶壶放上去烧,“想回去了?”
“也没,”傅晚凝将茶具端上茶几,翻开两只描梅紫砂盅,直盯着上面的梅花看,“刻的真好。”
魏濂提起茶壶往杯中倒茶,茶香弥漫,闻着沁脾。
“江南茶乡,对茶具的研究也深,多爱附庸文雅,在这种玩乐事物上比谁都尽心。”
傅晚凝咂着茶,眼往那片被雨打湿的曼陀罗花看,那花朵零落在地上,顺着雨水往墙角边流,汇入到水沟中,荡着那花瓣流出了院子,她看的入迷。
魏濂笑意融融,侧目见一人打着伞怀里托只拂林猧儿走近来,他朝那人招手,那人便息了伞进屋檐,对着他跪地道,“厂督。”
魏濂自他手里接过拂林猧儿,道,“去查一查,孙家去盐城做什么?”
“是,”那人对他一抱拳,撑伞又进了雨中。
傅晚凝趴在扶手边,伸着手指戳了戳那只拂林猧儿,它太小了,那体形跟普通的猫差不多大,此时被她戳了,嗷嗷叫着,四肢胡乱的在空中划动,可怜可爱,“它好小。”
魏濂将拂林猧儿放到她的膝上,它打了个滚儿想跳下去,傅晚凝抚着它脊背上的毛,它便立刻服帖的倒进她手中,讨着宠。
“长不大了,先代流下来的种,据说是西洋传进来的,”魏濂喝掉最后一点茶,收了茶具,“倒会跟人卖乖。”
傅晚凝点点它的小粉鼻,眉梢添笑,“真真儿惹人疼。”
魏濂掐着它的脖子放地上,它伸着小爪子想爬下台阶,才沾到水就开始叫,转头往他腿边蹭,叫的又嗲又娇。
傅晚凝捂袖子笑,“它跟你撒娇了。”
魏濂抬脚将它推到一边去,“没个狗样子。”
傅晚凝抿一下嘴,弯腰下来要抱它,被他扣住了手腕,她纳闷道,“不能碰了吗?”
正巧香阁过来,“老爷,屋后边儿有温汤,您和夫人洗浴的话从屋里进去就好。”
魏濂提着拂林猧儿放到她手里,道,“瞧瞧它有没有虱子,免得传夫人身上了。”
香阁薅一把它的脑袋,又跑出了院子。
傅晚凝悻悻的躺回椅子上,道,“你不想我碰它。”
魏濂嗯着,“太腻歪了,总觉得占你便宜。”
傅晚凝脸烫起来,放轻声道,“……你无理取闹。”
魏濂斜睨着她,“乱说话。”
傅晚凝蜷一下腿,烧的面颊泛粉,避着眼不愈看他。
魏濂站起来,弯腰去抱她,“先沐浴吧,稍晚要用膳了。”
傅晚凝握他的胳膊,人团成球,任他抱自己进屋里。
那温汤蕴着热气,遮了视线,傅晚凝一下水着不了力,摸索着朝旁边乱抓,被魏濂圈拢住带入潮气里,浑了一池水。
外头停了雨,魏濂搂着她回床里,她骨肉都还存着绵,眼尾懒怠的下垂,水雾皆被魏濂抹去了。
“还能动吗?”魏濂帮她穿好衣袍,腾起她道。
傅晚凝疲惫的拽他的衣领。
魏濂便把她放回床上,由着她缓和。
傅晚凝靡着声道,“有点渴。”
“泡久了,”魏濂端来清水给她喝,目光柔和的凝视着她,“明儿去桃花坞河看看,咱们来的晚了,要早些或许能看到满河铺满桃花瓣,这会儿去估计只得瞧见桃子了。”
傅晚凝没甚力气,她半合着目,白皙的脸边有发丝攀缠,浓鬓承重,乍看要压坏她的脸,她声音哑的几欲无声,“桃子能吃吗?”
魏濂把她的发理到枕边,笑说,“想吃?”
傅晚凝吁一声气,在被下活动着身体,道,“不太想。”
魏濂从床畔扯出腰带束好,松垮着上半身往杌子上坐,“那边是文士最爱去的地方,什么诗画会多选在那一带。”
傅晚凝提了点神,犹疑道,“若是遇到孙家的人怎么办?”
孙门学子遍地,要是他们的身份被识破,那就前功尽弃了。
魏濂道,“虽说我明面上是他孙家的狗,但是真正见过我的人除了孙家嫡系的那几个,其他旁支只听过我的名讳,除非太后娘娘的父亲出来,要不然没人会认出我。”
孙家虽在苏州府,但是位重者大都在邺都,朝政不能离远,他们想稳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就得将势力转移进邺都,苏州府这个老巢他们迟早会弃掉。
傅晚凝慢慢坐起来,道,“既然嫡系都不在苏州府了,咱们留在这里,还能探到什么?”
魏濂扶她下来,“嫡系再厉害,也得有旁支或者底下人撑着他们,他们总要人做事,苏州府里他们的足迹最多,他们所有从前做过的事都可以在苏州府查到,就算查不到,将来要做的事在这里也一定有个预知,无论从哪里看,苏州府都是孙家的命门,他们到死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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