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肃杀大别山,烛暗屋檐夜色寒。
今年的随州城晚秋来得很早,此时不过九月十月之交,但道路边树木的叶子就差不多落了一个干净。到了晚上,大别山和桐柏山也挡不住北风凛冽,李来亨住在帅府后院一间原本用来招待客人的厢房里,窗户上只糊了一层几乎不能御寒的薄纸,风声一作,李来亨身上也忍不住泛起阵阵的寒意。
他将原本挂在床头的一件轻裘披到了身上,这件衣服是他在桐柏山和闯军主力分手时,义父李过留给他的赠礼之一。
据说这还是闯军攻破灵宝县时,因为李过作战有功,大元帅亲自嘉奖赏赐给李过的战利品。
转了几次手,最后被披到了李来亨的身上。
他外着墨色轻裘,但内里穿的还是一件粗布箭衣,也不能说是因为这短暂一时的得志,就膨胀到开始享乐的地步。
主要是幼辞亲手为李来亨缝制的那件斗篷披风,在这个天气穿起来,又稍显厚重一些。相较之下,这件墨色轻裘就显得恰到好处。
“皮绠……嗯,郭管队还未回来吗?如果有他们回师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要出城亲自迎接。”
李来亨提着一盏夜灯,在帅府后院还没有彻底拆光的花园中散步。他刚想问问张皮绠大别山山区的战事情况如何了,才想起这次郭君镇出兵,张皮绠也作为其副将从征。
“这孩子……嗯,还有闯军很多的孩子,都要有所长进,将来的天下总有他们的一分。”
张皮绠的年龄比李来亨还稍小些,在李来亨的心目里头,这个被自己从士兵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官,就同自己的子侄差不多——虽然在年龄上来讲,更应该算是兄弟才对。
他想到的不止是张皮绠,还有许许多多因为多年作战而失去父母的孤儿。这些人有的是因为饥荒而成为孤儿,有些人则是因为父母葬身在敌人刀下,原因林林总总、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对于闯军团体存在高度的依恋,对这个世道也怀有最痛彻的愤恨。
“拿支笔来。”
夜风吹过庭院,让李来亨把轻裘裹紧了些,他想到孤儿的事情,便吩咐亲兵取来纸笔,一边写一边吩咐道:“都帮我记着一些,随营学堂的生员要以闯军孤儿为优先。但若随营学堂一期生额员有限,或者一些孤儿识字水平太低、年龄太小,还不宜入学堂专研兵事。那就把这些孩子都置于亲兵队之下,另立一个名目叫做幼兵团。”
“幼兵团的孩子以闯军孤儿为主,随州百姓若有欲使少年子弟参加闯营者,只要年龄在十二岁到十五岁左右,也可以择优录取一批,好使得我们更获本地父老的拥戴支持。”
李来亨信手疾书,越写越快,很快便把幼兵团的草稿章程写好。他抖了抖纸张后,将章程草稿交给亲兵保管时,突然见到一滴雨水落在纸面上,头顶的夜空乌云密集,看来是要下一场秋雨了。
“这一场雨可不要耽误到闯军的用兵。”
“对了,派人去联系一下支度使白鸠鹤和执掌恳德记商号的大掌柜萧维崧,让他们快把府库里囤积、缴获的被褥长衣拿出来,组织一下人手分发到军营和老营里。”
雪夜赠冬衣,这是获得士兵感戴恩德的大好机会。现在虽然未至深冬,但一场秋雨也算给足了李来亨作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