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一只手扶在罗颜清身上,慢悠悠地半天才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尘土,瞪着眼睛故作紧张,等罗颜清真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才微笑道:“我哪里有事?你每次出手分寸都是刚刚好,我就是信赖你的本领和武艺,知道你拿捏力道天下无二,才总是找你练武嘛!”
罗颜清这才吐了一口气,扶着李来亨右臂,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没有任何事情是最好的,否则我如何向大元帅、如何向补帅交代?大家都说你是义军在河南名声最大的人物之一,夸赞李公子如何如何仁义、如何如何得人心,我真怕不小心伤到了你。”
李来亨耸耸肩,他倒不知道罗颜清这样注意自己的消息,连他在河南被流民百姓传为“李公子”的故事都知道,心里颇感好笑,又觉得刀马旦着实可爱。
“那些都是谣传罢了!我有几斤几两,罗小姐你不知道吗?”李来亨嘿嘿一笑,“罗小姐,曹营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副元帅对合营的事情是否满意,下面的将士们又作何想法?”
“一切都很好……”罗颜清微微迟疑一会儿后,看了看左右,又补充说,“只是闯军的军纪太严格,曹营将士都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段时间待在熊耳山中,很多人都觉得拘束、觉得不够痛快,感觉生活里太多地方受到种种规矩的限制,自然有人不大高兴。”
李来亨心中了然,他知道曹营的将士还需要时间慢慢接受闯军的节奏。但就像牛金星此前分析的那样,乱世之中的普通人,最渴望的不是美女和金银财宝,而是安定的秩序和生活——这是罗汝才给不了,只有闯营可以给出来的期盼。
他点点头,回答说:“嗯……大家毕竟合营不久,互相都还有很多不相适应的地方。但我想等闯曹两营,一起多打几次大战,将士们增添同袍之谊后,这一切就不会是问题了。”
罗颜清低下头又想了一会儿,问道:“少……少虎帅,我们在夷陵分手的那一夜,你还有怨恨在心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同你说道歉的话。”
“嗨,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李来亨笑着叹了一口气,“义军各家营头里,谁同谁没有过闹别扭的时候呢?我听义父说当年张献忠在谷城受抚的时候,还打算斩了大元帅的头来做保,现在不是也没人记仇吗?副元帅说过贼不杀贼,他是一条坦荡荡的好汉,闯营绝不会有人因为以前的事情,对曹营感到介怀。”
李来亨没说出口的话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闯营是打算设法和平吞掉曹营,表示亲近还来不及,怎么会重提双方之间的旧仇呢?何况那也实在不算仇,若没有当初闯营单飞,也不会有今天在河南的大发展了。
罗颜清听了李来亨的话后,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这时候校场外传来一阵旗鼓之声,他们两人都转头望了过去,看到是曹营的大将杨绳祖带着一队骑兵赶过来,心中骤然升起紧张感来。
果然,杨绳祖一边奔入老营中,一边高声喊道:“大帅!贺人龙已到南阳境内,杨文岳、虎大威等保定兵,李仙风、高名衡、陈永福、高谦等河南兵,恐怕也很快要到了!”
李来亨歪着头,叹口气说:“官军终于来了,咱们在得胜寨,恐怕最多只能在休息两天……不,最多休息一天了!”
这时是崇祯十四年的八月上旬,新任的三边总督傅宗龙在崇祯皇帝的一再催逼下,正准备离开陕西,往河南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