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杀,就要干一票大的!”李来亨森然一笑,露出大半牙齿,看的方以仁心中一惊、背上一寒,忍不住颤了好几下。
李来亨之后又对柳敬亭说:“豫抚的事情还要多谢老先生相助,如今中州丧乱,我们即将撤出洛阳,不知道老先生下一步落脚何处?”
柳敬亭抚须含笑说:“老朽已经年迈,是无力跟随小将军去熊耳山、伏牛山中隐居。我已经准备前往江北或湖广,或许将到武昌和淮安也说不定。”
李来亨心中也知道柳敬亭应该没有很强意愿加入闯军,他在天德王的事情上帮助自己,多半也只是出于一种对义军的同情和好感。
这种基本的好感,距离使他加入闯军,那就还差很远了。
李来亨也不以为意,反而又让方以仁给柳敬亭安排一些盘缠。
等到送走柳敬亭后,李来亨才坐在回廊中的座椅上,对高一功说:“目前中州的乡贤少则占地百顷,多则千顷万顷也并不奇怪。等我们腾出手来一定要设法处置这些家伙。”
方以仁不知想了些什么事后,说:“江南号称富庶,实际上贫富悬殊。以苏州一府为例,有田的人只占十分之一,替人家做佃户的却占十分之九。”
李来亨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接着说:“河南因为亲藩甚多,土地问题甚于天下。本地的豪绅乡贤,往往都各畜健仆千百,上结官府,外连响马,内养刺客,横行府县。平日夺人田宅,掠人妇女,不可胜计,嬉戏之间,白昼杀人于市,无人敢问。”
他将双手怀抱在胸前,看着花园中的假山奇石,道:“有土必有势,有势必有土。无土不豪,无绅不劣。这是一定之理,到处老鸦一样黑,天下间有如觉悟的乡贤个人,绝无觉悟的乡贤群体。”
高一功连连点头,愤愤不平道:“等到闯军腾出手来,一定要解决干净这班败类才是!无数小民整年辛苦耕种,不能一饱,负债累累,卖妻鬻子,稍遇灾荒,成群相偕逃亡,饿死路途。天下最大的不公,就是土地,就是乡绅,我们不解决这号人,天下是不会太平的。”
方以仁是桐城名门、豪绅之家出身,他听到高一功话中带有的恨意,自然忍不住一阵后怕。
不过黑秀才思维敏捷,他没等一会儿,便想出一套思路,对李来亨说:“天下大乱的根源是土地不均,将来闯军大可参稽往古计口授田之制,俯察近代土地侵占之弊,大刀阔斧,施行均田,作根本之图,杜祸乱之源。倘能如此,就真正是救民于水火了。近世士大夫中有识之士,也深知这土地不均之弊是天下大乱的症结所在,常提出均田之议,欲解民困。”
李来亨用玩味的笑容看着方以仁,说:“刀把子攥在有田有地的人们手里,要割他们自己身上的肉,流他们自己身上的血,恐怕不太现实吧?”
李来亨到河南以后,见到洛阳附近如此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对于土地不均、贫富悬殊的问题,就更加留心。他暂时还不想迈太大的步子,但是对于如何对付乡贤士绅、之后如何在地方上建立统治,李来亨其实已有了一套被南明历史证明行之有效的办法。
这个办法具体推行,或许还要根据后世更先进的经验做一些改革,但整体框架,一定是有效的。
想到这里,李来亨便挥挥手,向高一功和方以仁两人表示不再谈这个问题了。
他接着说道:“郭君镇送来急报,说开封方面的战况并不乐观。都元帅离开汝州以后,星夜急走,直抵汴门。可惜启翁的诈城之计被巡按高名衡看破,城内的藩王周王为保命也急忙搬出王府中的大量白银,鼓动亡命之徒进行抗衡。”
“袁宗第挖城墙穴城攻击,但被开封守军以悬楼破解。玉峰叔赶制了百余座云梯强攻,但也被官军以火炮击破。”
李来亨拍了拍手,总结道:“都元帅围汴不利,而保定总督杨文岳也督率总兵虎大威部星夜渡黄南下。李仙风应该也已经收到这些消息,这可能会对他的决策判断造成很大影响。”
高一功皱眉问道:“来亨你的意思是,李仙风会因闯军攻势不利,终止和我们的合作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