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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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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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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锁在里头的,我上回瞧了,特意套了这些匣子来锁它!”

二人急急踅至装衣裳的大箱笼前,将衣裳一件件抖出来寻遍,皆是白费劲儿。芷秋才上了胭脂的腮急得煞白,忙唤进来桃良,“我那枚佩子你可见了?打扫屋子时你有没有打开过匣子?”

桃良唬得一跳,忙去抱着床上几个匣子瞧,“没有啊,我打扫屋子时连这个大箱笼也未曾打开过,翠娘方姑早已回家团年去了,这些时也都不在,没人碰过这箱子!姑娘,会不会您拿出来瞧落到床脚旮旯里去了?”

三人又急急将帐掀开,将被褥床单枕头均抖了一遍扔到地上,一张架子床搬得空空的也尽数不见。芷秋急得险些要哭出来,忙奔下楼去告诉袁四娘。袁四娘听得仿佛一个太阳坠到黑暗里,慌得召集了众女到房中敲打:

“倘若是谁借去玩,现在拿出来,便不追究,若谁藏匿了不交出来,叫我查寻到,先将她捆起来打一顿,老娘可不管什么红牌不红牌的!”

众女你窥我我窥你,谁瞧着都无辜。芷秋与众人关系向来好,不忍生了嫌隙,只朝众人福身,“你们都是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倒不是有多值价,只是丢了,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姐妹们帮我各处找一找,若找见了,我谢她一百两。”

雏鸾几人忙咋呼出来,“姐说什么话,就是没有谢钱也要替你找,我们先回各人房中找一找,找不见,就在园子里挨处搜。”

只等众人散去,云禾拉着芷秋留步四娘房中,同四娘窃议,“妈,姐将那佩子锁得这样牢实,不可能丢。我看,必定是有人故意盗了去的,姨娘丫头们偷几两银子还可信,这样的东西,是万不敢偷的。要我想,只有婉情,她平日里恨我与姐恨得咬牙切齿,跑不离是她!”

四娘犹疑,心起一计,“婉情那个性子,拿不着脏,若说是她偷的,必定又要闹死闹活。我看这样,先叫人找,找不着,初一领着你们去庙里烧香,借机叫老姨娘去翻她的屋子。”

二女轻应间,一个太阳蹦出来,映出红红的云霞,像长在碧海里的一株珊瑚,奇异而瑰丽。

另有一片碧海,平地卷风而来。泼绿的门户贴了对联,满园里换尽红绢宫灯,荡尽陆瞻由晦暗里剥离出来的喜悦。当他已经闯过芷秋的肢体交汇过灵魂后,对她的爱,便愈发与日俱增。

他云履匆匆地踅至绕转,攀上楼阁,尽管他的身体没有获得解脱,但仍旧充满着雄性对侵占本能的快意。可快意,很快被芷秋一对愁眉驱散。

一见陆瞻,芷秋忙敛愁绪,不露一点破绽,生怕叫他晓得佩子丢了会捅到官府里去,只肯笑脸依旧地迎上去,“大年三十的,你怎么来了?”

陆瞻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眉心的烦绪,环着她往榻上去,“家中还没开席,抽空来瞧瞧你,怎么像是不高兴?你对我说。”

外头渐起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得芷秋心内惶惶,便熨帖在他肩上找寻心安,“没什么,就是年节里想起父母来。大过年的,你也该在家陪你母亲才是,怎么又想起来瞧我?”

关于家人,陆瞻向来不爱说起,“怕你想我。”

“你讨不讨厌!”芷秋搡他,暂解烦忧,露出纯粹的笑颜,“嗳,你家里年夜怎么过?母亲兄长在跟前,必定是热热闹闹的吧?”

陆瞻随之将笑唇印去她的唇上,“往后,你才是我的家。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涓涓的幸福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芷秋倚回他肩上,“谢谢你,你也是我的家。咱们的亲事,你母亲没说什么吧?你往前讲她是藩王千金,只怕瞧不上我,我正想跟你打听她老人家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没有?你说给我,等我去了,我好‘对症下药’讨她老人家喜欢啊,还有你兄长,可娶妻妾没有,家中有没有妯娌?”

微妙的冷意滑过陆瞻的眼睛,他笑笑,照旧温柔,“我还没同你讲过?我在浅园里收拾出了一处院子咱们住,离他们远远的,你不用到跟前去孝敬,只管吃你的乐你的,没人敢来寻你的麻烦。”

芷秋瞩目稍刻,到底没有多问,又忆起来一事,“你既这样讲,倒还省去我几多麻烦。只是我要麻烦你,还要请你帮个忙,明日一早我同妈还有姊妹们要去庙里烧香,有这些人,马车不够,你打发两辆马车来接我们去好不好?”

“初一恐怕庙里挤,缓两日再去?”

“不成,”芷秋将他一个胳膊晃一晃,晃得自己珠翠铃铛直响,“妈还要赶着抢头香呢,一连好几日不做生意,大家闲着,也怪冷清的,都想着出去凑凑热闹。”

要说这男女之情何其妙哉,自打那日得了手,便好得似蜜里调油,更是将陆瞻一张冷脸化去一半,眉宇间的情愁都成了温柔,“那派织造局的马车接你们,再派几个人跟着,不要同人挤在一处。”

“你不去?你们京城难道不兴初一烧香?”

“我不信佛,只修道,明日玄妙观打平安醮,我要到观里去。”

芷秋将唇角撇一撇,扯扯他的衣襟,“怪道呢,真是个仙体了,大冬天的,穿这样单薄浑身还滚烫。”

他就把腿颠一颠,伸出只修长的手往怀里瞧她,端得十分正经,“你摸我这手,比身上还烫,喜不喜欢?”

两个眼一转,芷秋适才明白过来,发窘发臊地把脸埋去他肩上,暗里望他腹上掐一把,却实在紧实,拈不起来肉,只好狠拍一巴掌,“陆大人,你真是……”

“是什么?”

“用我们行院里的话来讲,就是冷灰里发火星。”

“什么意思?”

芷秋端起脑袋来,作势要跑,“要烧(骚)起来了!”

才去一步,却被大手一抄,又揽了回来,隔近了望她面上吐着气,“你竟然取笑起我来了,谁给你的胆子?嗯?”

嘻闹间,炮仗声愈发紧起来,各门另户饭食飘香,长街寥无人影,万世皆沉入这一年的尾声里,振聋发聩的烟雨巷,是孤魂万千,芳魄缕缕。

另有一双游魂似的眼在浅园的正厅内飘来荡去,睃目望来,波影映玉甃,暖屏内外履舄丛脞,丫鬟门来往上菜,衣袂带风地刮着室内浓浓金兽,紧闭的长窗外,来往纷杂,人影憧错。

未几筵席治酒,果品齐备,挤了满案的玉碟银盘,珠壶翠斝,各色鸡鸭鱼肉、时令鲜蔬、时兴点心,珍馐玉馔装了富贵一厅。

那双顾盼的眼一见陆瞻踅出台屏的身影便立时收回,游移不定地盯着案上五花八门的菜碟。紫蓝的直裰袍像裹着陆瞻的另一抹魂,再不复对着芷秋的笑容,而是另一种阴鸷的,晦暗的笑,“母亲,您很怕我?”

他落座到妇人章氏身边,只见章氏的眼稍一闪避,像鬓上几缕白发,在阳光瑟缩着,一滑而过,“你大哥呢?”

“我叫人去请了,稍后就到。”

章氏往圆杌凳另一边挪一挪,半个屁股都悬在了外面,谨慎地拿眼瞥他,“韫瞻,我们都来了苏州,家中无人照管,开了春,还是叫我和你大哥回去吧,你父亲灵前,也要有人烧香不是?”

厅上一众仆从未知何时已尽数退去,空荡荡一张圆案上,陆瞻擅自端了碗吃饭。细嚼慢咽间,拣一块蒸得水嫩嫩的鱼搁在章氏碗中。

“韫”是他的字辈,因未加在名字里,平日倒是甚少人叫,眼下倏闻,有种陌生的温情。他笑,“急什么?母亲,我要成亲了,您怎么的也得等办完我的婚事再说这个,新媳妇还等着拜见您呢。”

妇人将婚事充耳未闻,一心记挂着回京,“我想着,家中那些下人皆不醒事儿,还是自家人照管着放心些。年关一过,就备了车马,送我与你大哥回去吧?啊?”

碎吟半晌,陆瞻执箸的手顿住,瞥过眼来,“您不问问我娶的是谁家的小姐吗?”

章氏忙将眼避开,两个圆溜溜的肩筛抖着,“你、你娶的是谁家的小姐?”

“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母亲一定喜欢。”

讲到此节,但见台屏上闪过几个人影,原是黎阿则领头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火者,中间架着个男人。那男人耷拉着脑袋,面色略显苍白,眉目倒与陆瞻有几分相似,便是陆瞻同胞的大哥陆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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