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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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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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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谁家院墙,湑湑青枝窸窣摇晃,勾住云禾飞扬的月纱披帛,留不住的薄意浅情,“横竖我现下韶华正好,青春美貌。”

继而信步,满街流灯,款过宝辔。绮罗群中,二女雅态轻盈,行过座座朱屏半掩的院落,遐暨翠叶虚障的一处门户,只见凤烛荧荧,缓听曲月丝竹,咿呀拉扯着风情。

芷秋踅入灯火通明的门内,由相帮引转游廊,入得一间轩厅。只见长案上堆山填海的珍馐玉脍,珐琅瓷碟挨撞,玉斝金樽相磕,围坐公子成群,娇女成簇,喧阗成海。

婀娜莲步自落到赵公子身后的榆木圆杌凳上,与他耳语,“来了多久了 ?”

满案笑语中,赵公子抽身出来,附耳予她,“才开的局,朱公子做东。你如何这会子才来?那边有客?”

“梁相公麽,开的牌局,非要我代打,耽误了一会子。”

巧在这赵连成同梁羽州两家是世交,算起来,还是姻亲。那梁羽州有一妹妹偏就嫁给了赵连成。这赵连成却是生性风流,常招得梁家小姐以泪洗面。梁羽州不忍妹子落泪,同赵连成清算过几回,一来二去,这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此时听见芷秋是为梁羽州耽误,赵连成心内自然不痛快,“原来是那个蠢材,听说刚被他父亲放出来,这就忙不迭地寻花问柳来了?”

芷秋由一妙伎手里接过珐彩花阙壶,弱羽依依为他斟满,“你这个人,怎么说你二人也是亲戚,何必挖苦人?你打量着谁跟你似的满腹诗文?”

话虽责备,却透着股子如沐春风的动听。听得这赵连成合着谁赋曲弹词的艳乐摇头晃脑起来,偶然拍扇,以妙赞之。

时过戌时,风泛凉起来,夜蟾凄切,厅外有一池塘,正对月洞门。门上两盏明灯,晃着绿油油一片碧叶在黑暗中伫立无言。

厅内喧嚣正盛,不知谁起了头行令,酒面要一句杜牧、要一句晏殊,联成一句,酒底自提二句,合起来应时应景才罢。

正说到那做东的朱公子,他身旁作陪的自然是本堂老相好晚夏。晚夏替他筛完酒,两个挽着墨绿披帛的臂急急娇娇地将他膀子晃一晃,“你快说啊,急死人了呀!”

“你急什么呢?我输了又不要你代酒。”

众人相笑静候其音片刻,方见他拔座起来,绕着案且行且唱,“烟笼寒水月笼沙1。酒红初上脸边霞2。”稍默片刻,旋回座上倾尽酒樽,扇柄一转,指向晚夏,“一搦云腰春梦里,不在鸳锦在晚夏。”

臊得晚夏直拿拳锤他,朝众人一望,“你们瞧瞧,就只会拿我取笑。好麽,我也说一个来取笑你!”言着,眼眉儿一转,“苔生紫翠重3。歌唱画堂中4。荧荧灯花影,郎情随西风。”

众人笑指朱公子,他只好冲晚夏赔笑自罚一杯。旋即拍扇指向赵连成,“赵兄,该你了,快快说来。”

芷秋便替赵连成筛酒,摇扇静笑。赵连成合起扇来,“多情却似总无情5,向谁分付紫檀心6。空付锦心牵秋芷,一芷却开八/九檠。”

说毕,众人皆笑,芷秋亦笑,笑这些生了七八副心肠还偏求痴心的倜傥公子。她夺魂摄魄的眼角朝赵连成送去怨波,慢摇着扇,“你可是醋坛子又倒了,嘶……怎么酸溜溜的?”

“说笑而已,你可别气,气了就是我的罪过了。”赵连成反替她筛一杯酒,“来,到你了,我替你斟这一杯,你只管想你的。”

纤足迤然启动,芷秋捉裙行至月洞门外,几尺宽的廊下既是夏荷清池,绿波轻漾,倒影着一抹含英毓华的柔影与蜕尘去污的冷月。

她背身抚槛,望着没有尽头的夜色,笑得落寞,“繁华事散逐香尘7。尊中绿醑意中人8。南雁年年长相见,芰荷何处再缝春。”

厅内忽起赵连成调笑之声,抑扬顿挫的调子十分恼人,“句是好句,只是不知这‘意中人’是谁呀?”

芷秋芳裙一旋,随之旋来一张无可挑剔的笑颜。莲步生香踅入厅来,佯作无奈地朝众人摊开手,“各位公子瞧瞧他,人家在这里表情一阵子,他倒问是谁?真是好个装痴做哑,罢了罢了,我往后不说了,免得招得人以为我要赖上他似的。”

言毕眼儿千娇百媚地转一转,挑起下巴不瞧赵连成一眼,自回座上。还没走近,被赵连成跳起来兜住腰,大大的笑脸紧贴过去,“是我错了,莫生气,且饶我这一回。”

“方才还怕我赖上你呢,这会子又贴这样近做什么?走开走开。”芷秋拂开他,冷傲地落回坐上,不过是猫儿挠人一样的风月伎俩。

才刚坐下,就听见桃良附耳过来,“姑娘,那边梁公子还在呢,也该去对付对付啊。”

那赵连成自以为方才芷秋所作是为他,正有些洋洋得意,逮住这个时机,芷秋便与他稍辞去,仍旧遄飞急步回到月到风来阁应酬那姓梁的。

刚转廊下,即被袁四娘拉入她屋内,“秋丫头,才刚留园递了局票来,那梁羽州听见后尽说些呆话,说他好容易从家里出来,我还要叫你各处应酬,像是生气。你且想个法子,搪塞了他去。”

骤听留园,芷秋一个心蓦然揪起。算算与陆瞻自那夜别后,竟不曾见过面,满腹相思,无处可表,平生头一回暗自惦念起那祝斗真来叫局,盼着好能在席上与陆瞻见一见。

也不必说些什么,只看一眼。

如此哪肯推了留园的局,拈着帕子揿在心口,把眼一转,生出一计,附耳说予袁四娘,四娘听后忙不迭地点头,“好,就这么着!”

二人敲定,芷秋婷婷玉步踅至厅上,面上刻意露出个带着愁态的笑颜挨坐回梁羽州身侧。

正值梁羽州输了一局牌,有些恹恹,恍一见芷秋,又喜滋滋地笑起来,“你回来了?那边可散了?”

“哪里就能散呢?”芷秋替他斟酒,轻言软语地,“我就是逮着空子回来瞧瞧你。”

“谁叫的局啊?”

“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你那妹夫赵连成嘛。朱公子做东,七八个公子在那里,恐怕得子时后方能散呢。”

听见是赵连成,梁羽生登时挂起脸来,“我说呢谁这么霸道,原来是他。哼,我妹妹在家独守空房,他倒是日日在外头呼朋引伴寻欢作乐的。”

芷秋见他不快,故意晃着他的胳膊笑一笑,“你瞧是我多嘴了不是?明晓得你两个有这个过节,我还引得你不高兴。”

“不怨你,何苦自恼?”

两厢闲情瞧瞧,配着牌局欢闹。檀板樽歌里,芷秋却惦念着留园的局,稍乐一刻后,朝桃良暗睇个眼色去。

即见桃良俯下腰枝,不高不低的声音正好叫梁羽州也听见,“姑娘,该往翠中阁去了,再晚一会子,仔细赵公子生气发难。”

芷秋眼一转,正对上梁羽州愠怒的脸,“他催什么催?他买了局,我也买了局,凭什么叫他辖制你去?你坐着,别搭理他!”

“你别恼,我还是该去的,他是客人麽,哪有把他晾在那里的道理?你自己先玩着牌,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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