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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4)(2 / 2)

但这其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比如道衍。

道衍和尚本名姚广孝,家族世代行医,等到了他这儿,本也应当子承父业,但恰逢元末,灾厄战乱,为了吃饱肚子,道衍和尚在十四岁那年就剃度出家了。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就在四年前有一个比他年长七岁的少年也做了同样的决定,那个人正是朱元璋。

不过,虽然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但道衍和尚和朱元璋的命运轨迹是截然不同的。学医出身的道衍有不错的识字基础,因此在入释教后便得到了资源倾斜,后来他又拜了江南道教领头人席应真为师,成为了少见的儒释道三者精通的人才。

而身为文盲的朱元璋在剃度后的最初几年一直都只是个在寺庙里混饭吃的普通小沙弥,在那个年代,他这样的小沙弥根本就不值钱,脏活累活都得干不说,生活还毫无保障,苦逼的洪武帝还遭遇了寺庙破产,最后连小沙弥都当不成了,只能沦落成乞丐沿途乞讨。

不得不说,这也是命运的玩笑。

两个起点差不多的少年,最初卑贱到尘埃里的那个在后来一路扶摇直上,成了九五之尊,而一路高歌猛进的那个却在战乱中飘零半生,最后却还得参加对方开设的僧道考试,却只得僧衣没被授僧官,最后还是靠着友人的推荐才在天界寺谋了一个僧职。

道衍和尚比洪武帝只小七岁,以他的身家和年龄来说,这工作只能说是寻常。如今的洪武帝已经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甚至过起了退休后放飞自我的生活,而道衍,道衍和尚正在努力给燕王卖安利。

如果让任何一个熟知历史之人看到这一幕都会摇头感叹:这就是历史的惯性吗?这一对千古奇君臣还是遇到了。

在历史上,道衍和尚一直在京城供职,他是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去世,洪武帝为了指导儿子们给发妻念经祈福派去送给燕王的,而现在,马皇后还活得好好的,自然也就没了这一场陨石撞地球的见面,但不知为何道衍和尚还是离开了自己奋斗多年的岗位,来到了朱棣身边。

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并没有怂恿燕王殿下造他大哥反的想法,而是直截了当地指出燕王的未来在海外。

而他拿来说服燕王的理由也非常的简单粗暴。

先皇是殿下的父亲,当今是殿下的长兄,太子是殿下的侄子,他们都与殿下是血亲,关系亲厚,但你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未来却不会这般亲近。

道衍和尚捻着佛珠,对燕王若有若无、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他肚子的表情视若无睹,他十分淡定道:纵然当今有意培养未来世子与皇嗣的关系,但殿下难道当真信任这等少时短暂又脆弱的友情?

天家无父子,父子之情都能说翻脸就翻脸,更别提幼年的隔了一房的兄弟情谊了。

幼时的感情的确珍贵,也足够美好,但那是建立在彼此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那份情感就像是心田里种下的幼芽一般,纯粹无比,却不够强韧,很难抵抗风雨和诱惑,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老父亲有二十多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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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他这还是亲兄弟,都只有那么几个玩得好的,更别说堂兄弟、堂堂兄弟,甚至到以后必然出现的辈分差了。

虽然在朱棣心里,他老爹各种英明神武,但他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事着实有些不靠谱。

前几代人在还好,再过个两三代,只要边关一稳,双方间必然会爆发一场权利争夺。

所以,殿下便不想防患未然吗?

你所谓的防患未然就是让孤同大哥说领兵出航?朱棣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坦白说,在第一次听到大和尚的言论时,朱棣都以为这和尚是京城派来想要悄无声息削除他兵权之人。

但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家大哥不是这种人,大侄子都还没弱冠,再怎么心急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布局,这才稍稍放松。

不怪朱棣胡思乱想,这年头海洋上的风险可要比起陆地上要大得多。

海洋实在是太宽广了,就算是大明王朝派出的巨轮应付起海洋以及海上复杂多变的气候来,也没有比一片落叶做得更好。

在以往,大明的大部分船只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的,在沿海的最大好处就是在关键时刻完全可以避入港湾,也比较方便救援和抢损。但就算如此,每年还是会有一两艘大船在沿海失事。

近洋尚且如此,若是远航,那便更危险了。

大明的使者团队每次出行之前都会拜过妈祖,出行的日期也是钦天监精心筹算过的,放在船上的避水兽、避水珠等各种镇船器物更是种类繁杂,就连船名都要取上些顺风、顺流之类的吉利名字。

至于吃鱼不能翻过身来吃,一定得把一面吃完了掀骨架吃另一面,不允许女性上船等等迷信行为,更是不要太多。

人到了海上,可没人看你身家贵贱,一律平等对待。海上天气变化多端不提,还有各种海兽凶猛,据说南边的船队就曾经遇见过比船都要大的深海巨兽,那巨兽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鲲,它从当时的船下游过的模样让一船的人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至于朱棣为什么知道这个如今,随着远洋贸易带来的巨大利益,海运已经成为了大明的热门词汇,连带着,和海洋、异国风土人文有关的故事也充斥了人们的茶余饭后。

主要还是因为大明这两年在搞文化建设,话本、小报之类的娱乐读物一下子少了很多,民众们失去了一个娱乐方式自然要去找另一个,现在大家的娱乐新风尚就是地理志来着。

游记这个东西在文笔上也没什么需求,也不需要太大的故事性,对文学基础也没什么要求,可以说只要会写字,又实地去过那地方,就能写,市场准入门槛可比旁的文体低得多,来钱也快。

而且写游记未尝不是一种低调的炫耀,这年头想要跨省旅游,单路费开支就差不多是一个寻常家庭一个月的嚼用了,更别提那些定制项目了。

而对于出版方来说,游记的篇幅一般都不会太长,而且因为故事性和连贯性相对没那么强,就算有哪位作者写了长篇大论也能进行拆分,分刊推送,这样成本也不会太高,在对市场进行试探的时候也更有余地。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上头似乎还挺喜欢看他们写的游记的,每半旬,官方都会派人来采购一批最新的游记。

那还等什么?赶紧加快速度写啊!

而这股子写游记的风潮,还是罗贯中带来的。

罗老先生年轻时候为了出版《三国》去了不少地方,去都去了,自然也会去逛逛那些著名景点,然后根据实景再改改稿什么的,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只是当时他看那些名山大川人文荟萃之地时,虽然会被美景感动,但到底是被怀才不遇的悲伤占据了大半心神,所以看山看水之时,总带着些许愁苦。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大明最有名的话本作者。虽然话本依然不在文学市场上占据主流,但毕竟老先生也是有大明第一代言家族做他的后台,那些酸唧唧的声音可到不了他老人家耳中。

老先生在将自己先生施耐庵的遗作《水浒传》整理出版后,便卸下了所有的压力,在皇太子的赞助下,趁着自己还走得动,在山海之间重新遨游了一圈。

心态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看入眼的自也带上了风月,于是,他玩出了风格,玩出了特色。

什么夜渡长江看赤壁啦,什么亲走蜀道探诸葛啦,什么枕河披星和前人对话啦,什么吃酸枣的枣子、摸东吴的橘子、啃巴蜀的笋丝啦,每一个被他写在游记上的内容都能让人看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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