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什么人,用一种他可能未来都不会了解的方式,从他的脑海里,像是处理垃圾文件一样删掉了。
倘若陈彦的“数据人格”理论可以成立,那么Christie的存在已经足够证实这个理论的可应用性。如果所谓的“灵魂”只是一段可以篡改的“数据”,就算篡改时需要付出的代价比较高昂,或者执行的条件过于严苛,也是有可能将一个活人“恢复出厂设置”的。
也是有可能,将身为“印桐”的他删改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儿”的。
——但是Christie为什么要这么做?
——抹掉我的记忆会带来什么好处吗?
印桐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死循环,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想岔了,又无从分辨这一切从什么地方开始出了错。
天台上的泥土味太重,潮湿的雨水仿佛将这块花圃泡成了池塘.印桐用了将近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抬起眼睛,正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眸。
——是血。
他咬了人。或者说当初在这个位置上的Christie咬了人。
他的视野里浑浊一片,依稀能看到无数张恐惧的脸。不同的尖叫声揉杂着猎猎风声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哭嚎声伴随着血腥味埋没了他所有的思维,印桐觉得自己就像被塞进了一个工作中的风箱,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脑浆。
他觉得饿,饥饿感榨干了他喉咙里所有的唾液。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可是很明显,它们刚浸泡过污浊的血液。
他根本无从思考着当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意识再度回溯的时候,印桐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天台边上。
这是一种极端怪异的场景。他的心理因为眼下十二层楼的距离打了个哆嗦,肢体却依旧稳稳地固定在天台的边缘。他能感觉到有一双小手贴在他的后背上——Christie应该就站在他身边,她大概还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准备将印桐推向脚下的深渊。
——就像之前将夏泽兴推下去一样。
印桐张了张嘴,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风声中有谁在哭,仔细去听又辨不真切。他试图和身边的刽子手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的瞬间因为惯性摇晃了一下,猛地栽下天台的边缘。
他意识到自己能动了。
这场自由来得怪异又突兀,以至于印桐在摔下去的刹那只来得及抓住天台边缘凸起的台阶。他就像个风筝,或者一个被挂在电线杆上的破布袋子,十二楼的狂风吹得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拥抱自由,然后遵从地心引力成为一具丑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