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鸿吟出门的这辆马车并非寻常马车,即便路途不太好走,速度又快,却也并不是太过颠簸,再加上所有护卫均是骑马而行,一行人急行速度非常快,很快便脱离了江东地界,路过徐州,抵达青州边界了。
无怪胡归请示疾行,在江东之时,路上一点都不太平,自那陈敏真正举起反旗,他手下那些兵将便不□□分起来,经常拦截路途上的商队,还会抢夺当地居民的粮帛财物,很是恶劣。
纵然胡归不断派出护卫查探前路,他们这一队人马也遭遇到了好几次乱兵拦路,好在那些乱兵人数不多,一般也就十几个人聚众闹事,完全不是胡归和二十护卫的对手。
陆云见护卫队对阵陈敏手下乱兵之时,不费吹灰之力,杀人好比砍瓜切菜,顿时赞叹道:“之前我还觉得从越你太过托大,如今这种局面,不好好待在青州城内,却带着二十个人就到处乱跑,如今看来,并非你太过疏忽,而是身边护卫太过厉害,才给了你如此大的信心。”
“胡归虽只是我的护卫队长,实际却是我一手培养的弟子,他培养挑选出来的护卫若是这一些本事都没有,我这个老师的脸怕是要丢尽了。”游鸿吟笑道:“我可从不收笨蛋做弟子,所以信心难免多了些。”
葛洪说:“主公也是出身世家,但好似并不讲究门户之别?”
要知道,胡归是鲜卑与汉人的混血,但是外貌却是地地道道的胡族,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就连普通汉人也看不起胡人,更不用说是世家子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两位不太赞同,”游鸿吟看着陆云和葛洪,说道;“但是我从来都是认为,士族、寒族、庶民、胡人,并无多少分别,有道是有教无类,只要才能得用,品性良好,我便会给予机会。”
葛洪虽是士族出身,但是多年孤苦贫寒,也早已看清此间世情,对于寒族之人出头艰难更是感同身受,但是对于胡人总归有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念头在其中,不过这种感觉并不深,所以他很容易就接受了游鸿吟的理念。
陆云却有些不同看法。
一者,他是世家阶层,天然就站在世家的层面和角度去看问题,二者,陆云一眼就看出这种任才理念背后的危机。
所以,他开口道:“虽然世间规则并未明文规定,但是从越如此做,实际上是将自己推到了世家的对立面。”
游鸿吟点头:“如今垄断天下绝大多数权利的,都是世家,我明白。这种一视同仁的态度的确给了许多寒门之人机会。如今的九品中正人才举荐制度,造就了‘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的状况,世家联手一同将寒族拒之于门外。而我这种用人态度出来,便是打破此种状况,世家定然是不肯的。”
陆云皱了皱眉头,说:“从越此语,有些偏颇,对于人才,世家还是非常有纳贤之意的。”
其实当世有不少人是出身寒族的,而只要这些人出人头地,耕读传世,多参加参加世家品级,跻身世家也不是很难。
所以陆云才说世家也不似那样不近人情,自己吃肉就连汤都不给人喝。
游鸿吟说:“我明白,世家中有才之士,都挺愿意提携后进之辈,也不会刻意在乎门户,但是,士龙,那只是部分人,绝大多数的士族对待寒士的态度,其实并不用我多说。”他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我并非是排斥世家,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任用世家有才之士,要比任用寒族更好些。但是,人手不够,如今豪门之人糜烂成性,无论是服散酗酒,还是荒诞不羁,将清谈空想当做人生追求,他们都是担不起责任,做不了实事的。这种时候,只能启用寒族之人。”
说到底,寒族养上个几代,便成了世家,世家这种东西灭是灭不了的。而官员任职使用世家之人,这些世家子一般不缺钱,反倒不会出现贪墨剥削之事,对于世家子来说,名要比利更为重要。而寒族之人就不太好说了,要把他们养肥了之后,这些人才会不再思考利益,而是考虑名声。
仓廪足而知礼节,这句话不仅适用于黎民百姓,同样也使用与官场之上。
说来说去,就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符合世情,最为平稳的政治权利制度。
陆云与葛洪听完后,均陷入了思考,算是明白了如今青州之主的人事态度。
当世世家的风气,让这位一点都不满意,他比较喜欢实干类型的人,不喜欢太过脱离实际的狂士,所以在用人之时,才会以才为主,品性次之,不论出身。
陆云苦笑:“我总算知道从越为何与兄长不太对付了。”
葛洪说:“士龙所说兄长,可是江东第一名士,陆机陆士衡?”
“正是。”陆云说:“兄长推崇分封制,认为此法已经行使了上千年,最为稳固,只是推行之时,需要仔细修改其中细节。兄长喜欢结交各个世家名流,固执的认为,唯有传承长久,自小培养弟子心性的世家,才算得上是久经风雨,可承担重任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