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离开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
那是一个可爱的夏日午后,至少冰雪已经融化,四周的树木重回生机。花朵与鸟雀再次返回这片土地之上,白云也重新在蓝天之上漂浮。
我从未见过如此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这个学期剩下的日子的,仿佛摄魂怪又再次回到了霍格沃兹。我无法安睡,吃不下东西,每当我闭上眼睛那晚的尖叫与哭声便混杂着塞德里克冰凉僵硬的身体与双眼回到我的大脑之中。我会听见迪戈里先生的咆哮,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那是我的儿子。”
然后我会从床上惊醒,看着寝室另一头阿曼达的荧光时钟上的分针挪动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小格。
我与塞德里克素不相识,甚至从未与他说过话。但每当我回想起他平躺在地上的身躯,再也不会有机会见证未来的每一个美好的日子的时候,悲哀便彻底席卷了我。
他就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可是任何手段都将无力回天。
海因里希与韦斯莱双胞胎在那之后分别来见过我几次,前者带来了医疗翼调配的安神剂,后者则带来了新奇的小玩意儿和笑话。
可我一点儿也没法快乐起来。
离校前最后的宴会我并没有去。我在医疗翼喝下了一杯安神药剂来缓解我近乎焦虑的心情。在那之后,塞德里克.迪戈里死于谋杀,凶手是那位不能被念出名字神秘人的话语便彻底弥漫在了霍格沃兹里。
我拖着箱子站在霍格沃兹正门外的空地上,看着布斯巴顿的马车与德姆斯特朗的帆船再度出现在视线之中。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礼堂,开始相互拥抱告别,低声说着打气的话语。
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哈利,赫敏和韦斯莱家的弟弟罗恩。布斯巴顿那漂亮的银发姑娘芙蓉正小声与他们说着什么——我听不真切。而另一头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正高声议论着马车什么时候会来接我们。
——我在霍格沃兹的第五个年头结束了。可我却感到有什么东西至此破碎了,再也拼凑不了,也再找不回来。
当布斯巴顿的学生开始登上那辆大得吓人的马车时,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撕咬着我的裤脚——当我低下头去的时候,脚边赫然站着一只火红的狐狸。这只皮毛光亮的狐狸轻盈地在我四周跳跃着,毛发在风里飘动。然后在我愣愣地出神的时候它一跃而起,落入我的怀里,随后毫无征兆地闪着光芒变成了一封信件。
我猛然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最终看见了站在先前哈利与罗恩那边儿的海因里希。当我们目光相遇之时,他冲我抬起一只胳膊,在空中用力挥舞。
“喂,弗洛!”他叫嚷道。“要记得给我写信呀!”
我手中握着那封信,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跟着从不远处走来的克鲁姆一起转身朝着德姆斯特朗的船只走去。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我忽然这么想道。
“喂,海因茨,你干什么?!船要开了!”
突兀而来的叫喊声与急促的脚步声催促我抬头,当我抬起头来时却被圈进了一个怀抱之中。我迟迟地意识到那是用力拥抱着我的海因里希,克鲁姆的叫喊声在他的背后传来,他却全然不顾。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弗洛。”我听见他如此在我耳边说道。
然后他放开了我,提起我的右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我忽然便像是坠入冰湖,猛然清醒过来。我应当见过这一幕。我这么告诉自己。只不过央求不要遗忘自己的人是我,而不是海因里希。
他冲我再次笑了笑,转身朝着克鲁姆的方向跑了过去。我盯着那两个背影直到他们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为止。
——我便也该离开霍格沃兹了。
登上那辆前往伦敦的列车之后,倦意才迟迟击中了我。我独自一人在车尾的隔间里边儿睡了过去,直到全然回到伦敦为止。
当我独自一人从车上下来,我在站台上看见了我的父亲。他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浓重的黑眼圈坚定地遍布在他的眼下。但当他看见我时他仍然露出笑容,朝我张开双臂。
“嘿,我的宝贝女孩儿!”
“爸爸!”
当我扑进他的怀里时,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抱着转了好几圈儿才再次放下。然后他拎起我的行李,空出来的那只手开始□□我的头发。
“你过得怎么样?”他问。“我希望你还好,亲爱的,你妈妈忙着处理部里的事情,没法儿来接你。”
我一点也不好。我想这么告诉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我很好,爸爸。很高兴能够回到伦敦来。”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还是没有把手从我的头发上拿开。
“希望你喜欢牛排,”他这么说着,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绕出了站台,回到了车站大厅里边儿。“你妈妈不在家,只好我来掌勺——这个暑假我们可能哪儿也去不了,我们有点忙。”
我抬起头看他,他却只是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
他不愿意提起来。我想。
于是我不再说话,只是跟着他走出大厅。当我们准备离开国王十字车站时,我的父亲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差点儿整个人撞在他的身上。
当我稳住身子并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时,我看见了韦斯莱一家。乔治与弗雷德站在一起,身边跟着罗恩与金妮——他们的妈妈,韦斯莱夫人则站在另一边。
那是一个不高,有些胖胖的女人。在我们到来之前似乎正在和自己的孩子们讲话,而我父亲突兀的行为似乎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下午好,莫丽。”我听见我父亲与她问好。
“你好,安德鲁。”这是韦斯莱夫人的回答。她的目光绕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冲着她微微鞠了一躬。
“我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韦斯莱太太。”我说。“格兰芬多五年级。”
我敢保证有人因为我的这句话笑出了声,因为韦斯莱夫人飞速地回头,又再次转回来。而那对双胞胎则颇为努力地尝试着憋笑。
“啊,你就是弗洛伦斯!”那位慈爱的妇人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总听乔治和弗雷德念叨你的名字——原来是西德利亚家的姑娘。”
在我的姓氏被念出之后,韦斯莱家的孩子们纷纷冲着我的父亲问了声好——我父亲微笑着挨个儿回礼,最后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乔治.韦斯莱的身上。
“是的,莫丽,索菲亚说她还未把弗洛伦斯带去见过你。”我父亲说道。“今天正巧她不在。我想这是个好机会。”
“当然,”韦斯莱夫人笑了起来。“你知道你们可以把弗洛伦斯送过来玩儿——亚瑟和我说过部里很忙。”
我意识到那对双胞胎正在看我,于是我便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回去——他们冲我一阵挤眉弄眼。
“感谢你的邀请,莫丽,西德利亚家的门也一直为你们敞开。”我父亲的声音微微上扬起来。“那么回见,很高兴见到可爱的孩子们,替我向亚瑟问好。”
韦斯莱太太的目光再次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儿,我礼貌地微笑了回去。然后她笑了。
“当然,安德鲁。”她说。“祝你们愉快。”
在告别了韦斯莱一家之后,我们得以继续赶路回家。我的父亲开着那辆小皮卡,熟门熟路地回到我们位于卡萨南街223号的小屋里。
他说的没错,我的母亲并不在家。灯光在外面回到屋子内之后重新被点亮,照亮了我无比熟悉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