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该是个大英雄才是。他有情有义,赤胆忠心。合该飞得高高的。为别的大事忙活。
凤连是个贤明的人。
有斯主,有斯友。以后沈潘会扶摇直上。
他心中有意气,胸中有山河。倒是不知,往后,那缱绻情意该如何收。
至于自己。自己会死。死在这儿。往后沈潘年年的今日或许还会在自己坟头浇上一壶酒。一壶好酒。
“范送。范送。”
有人叫他。怎么叫得那么伤心?为什么要打扰一个已经心存死志的人?
范送叹了口气。两眼微睁。
“你何苦要进来赴死?”范送看到来人又疲累地阖上眼睛。敦厚儒雅的脸上,罕见地现了丝苦笑。
“我若是不进来。便看着你一人去死?”孙子锐跪坐在范送身旁。大眼睛里泪水簌簌而落。
“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得连性命都不顾?”孙子锐苦着口酸着心。看这人满身是血,碰都碰不得。
“士为知己者死。你不懂。”范送扭过头去。
“他呢?”
“被我支走了。一会儿与他回去吧。我熬不过了。”范送喃喃。眼里终是留下一抹柔情。孙子锐待他不薄。他知晓。
“我不懂,他可懂?他可懂你一片苦心?”孙子锐咬着唇,看着范送身旁的殷殷血迹发怔。
无力躺在地上的范送,看着那双盈盈满是泪的眼睛哑然失笑。
澄明的阳光照得人眼晕。范送闭着眼,感受着血慢慢地从自己疼痛的伤口处溢出来,再慢慢流走。
很奇妙。他发觉像是自己也随着这血一样,生命在慢慢流尽。
直至在孙子锐面前变成一具尸体。
范送皱了皱眉。他不想死在孙子锐面前,不想。
“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范送眯了眼。淡淡道。“你上次送与我的人叫曹安。我让他卖身为奴,是因为,他在家里处处受人为难。”
“他穿的棉衣里,是芦花。芦花不保暖。”范送声音越来越轻。
“你是看他可怜。才拐弯抹角地帮他是不是?”孙子锐鼻子酸酸的。跪在地上,仔细看着眼前的人。
范送的眼睫毛又浓又密,像是小刷子,齐刷刷。眼睛总是和煦,温软。鼻子微挺。嘴唇不薄也不厚,笑起来,嘴角微勾,好看极了。
可这样的人要死了。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孙子锐呜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