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仍旧带着几分青稚的脸上并没有掩盖他出众的五官,反而柔和了他五官之中天然的凌厉。但这也并没有让他彻底变得无害起来。
无论是哪家的长老来了,无论最开始抱着怎样的想法,在看清他的脸时,都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
总觉得……
这一张脸透露着难以言喻的熟悉,和某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忌惮。
饶是他们如今的修为,坐在上首的位置,也免不了要被那冷冷淡淡坐在下首的少年压上一头。
有人露出满意的神色,终于说出了秦氏家主等待了一晚上的话:“贵府小公子天资实在不凡,不知是否已经有了师从?”
这便是有戏了。
家主大喜过望,连忙道:“这自然是没有!这孩子自小在乡野中长大,很是得了一番机缘,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到今日。”
几人听闻更是眼前一亮,能够不靠旁人的帮助就能走到如今的修为,此等天赋和悟性该是怎样的绝佳?
秦钰在不被人察觉的地方面色微黯。
师父从不允准他透露她的存在。
他也从未听说过大陆中有哪一位女修能如同师父一般有着那般惊世绝艳之才,便一直猜想她是哪位隐世修行的女仙,不为世俗名利所动。
但此时,一直不声不响的秦钰却忽地开口:“我有师父了。”
秦氏家主面色一变,连忙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这样的话,秦钰从前也曾经说过,但不论谁问起,秦钰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究竟师从何人,他那师父究竟是谁,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问过了几次,家主大概也有了计较。
“这孩子曾得到过某位隐世大能的传承,一直把他视作师父,便不愿拜入他人门下。”
原本面色有些难看的长老们因为这一句话面色变得好看了许多:“原来如此,贵公子倒是懂得尊师重道。”
秦钰微微抿唇,有些不满,却只能面色阴郁地按下不提。
“此子天赋过人,只是心性还是需要好好磨一磨。”某个仙宗的长老摸着长须缓缓道。
“这倒是不难,过不了多久便是仙门大比,什么样的心性经过那样的一遭,也该变得沉稳起来了。”
几位长老笑谈着,仿佛已经定下了他要去谁家的宗门了。
秦氏家主自然大喜过望:“这是自然,毕竟是个毛头小子,此前十来年也一直没有父母在旁边教导,他这个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
“但是有诸位长老的教导,不管他怎样的性子都能变得稳重,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秦氏家主笑得和蔼,仿佛一个严厉而不失慈爱的长辈。
陪同的几位公子从前都是主角,如今却只能沦为配角,此时望着秦钰的神情都有些不善,顺着父亲的话往下说:“我这个弟弟啊,仗着自己年轻天赋高,就很是不把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放在眼里,也是几位长老抬爱,不远千里来到扶桑城只为看他一眼。”
“他倒好,倒是连个正眼都不肯给诸位长老一个。”
这便是在上眼药了。
但秦钰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长老的青眼而喜出望外,也没有因为兄长的诋毁而发怒。
可不管上面的几位长老如何明里暗里地暗示,希望他选择一家宗门,秦钰都只是机械而漠然地重复:“我已有师承。”
这副冷硬得像是石头一样的臭脾气到底是惹恼了几个向来养尊处优的长老,他们平素走到哪里都是旁人以礼相待,哪里尝过这样的待遇?
几位长老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只留下秦家自己人。
这样的宴会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着各式各样名义来到扶桑城的仙宗长老都曾经受到秦氏家主的盛情款待。
可未能如愿以偿的是,没有一家仙门成功带走秦钰,也没能如他所想地看看其他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如今的秦氏主母是一名保养得当的妇人,人称柳夫人。
她虽然是一名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但因为子嗣还算争气,无数天材地宝养着,倒也没显出老态,只是如同一个稍稍有些年长的妇人。
她的脸上一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容,可是此时需要她奉承的人离开了,也没有如愿带走她的儿子,她脸上的笑容也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她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竖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便恃才傲物,殊不知天下之大,比你厉害的人不知凡几。君不见,这么多天,老爷见了无数贵客,也没有一个把你带走的。”
她冷冷地抬眼注视着这个从一开始出现就让她打心底里看不顺眼的小公子:“如今这一切都是秦家给你的,如果没有秦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呆着呢。”
秦钰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睫羽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掩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若是没有秦家,便没有人能把他和师父分开。他就可以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了。
家主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柳夫人。
望着秦钰的眼神说不出来是无奈更多,还是别的情绪更多。
“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几人到底是没有说什么,一同离开了。
秦氏家主缓缓走到秦钰身旁,看着他微垂着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皱眉。
“钰儿,我知道你曾流落在外,对父亲多有埋怨,但父亲如今都是为你好。”
“或许你不知在哪里得到一份机缘,让你有了如今的修为,可是那也不过是一时之功,如今的各个仙门各有所长,只有拜在名门之下,才能让你这一条路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