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黎州
萧璃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得她甚至写了一封信打算送回长安去臭骂三法司一顿。
信倒是写好了,但是被王放和吴勉死活拦了下来。
那几日王放和吴勉每日都胆战心惊地看着萧璃,生怕她哪日火气上来了,一封信直接飞鸽送回长安。
她臭骂三法司没事儿,但是王放和吴勉可能会跟着吃挂落儿啊。
终于,就在萧璃终于快忍不了的时候,三法司的核审总算姗姗来迟,发还了南境黎州。
萧璃看着三法司返还的文书,对一旁立着等候的王放和吴勉点了点头。
最初那一批罪大恶极者,已可以依法斩首示众了。
等萧璃再一次见到阿芫时,已经是当初那匪首斩首之时。
她依诺,亲自去观了刑。
她与阿芫隐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看着行刑台。萧璃并没有过多关注那贼匪,只是注意着阿芫。她见阿芫死死的盯着台上,目光一瞬都不曾离开。
阿芫看着他上刑场,看着他双膝跪下,最后,看着他人头落地,在百姓的欢呼与骂声中转身,离开。
萧璃安静地陪阿芫走着,一直到离开了刑场,周遭逐渐安静了下来,阿芫才停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心事已了。”阿芫说:“可以心无挂碍,去长安了。”说话间,脸上已看不出什么阴霾。
“你打算何时启程?”萧璃问。
“我跟阿娘也没多少家当,好处理的很,等把现如今住的屋舍赁出去,就可启程。最多,一个月之后吧。”阿芫说。
“一个月之后……”萧璃沉吟:“那我可能没法给阿芫送别了。”她马上又要带兵出去剿匪,如今她越走越远,一个月却是绝对不够她来回的。
“没事,我就在长安等阿璃回来,到时候给你做最好吃的花饼。”阿芫的笑容很明亮。
“也好。”萧璃笑着点头,然后道:“回了长安,我可以叫人照应……”
“阿璃。”阿芫打断萧璃的话,她转过头,看着萧璃说:“我虽然只是平头百姓,可也并不是不知世事,便是那普通的富贵人家,都轻易不会叫家中子女外出受苦,更何况达官贵人?你贵为公主,却要到这穷乡僻壤的南境来……想来同样有自己的难处。”
“……”阿芫所说是事实,萧璃无言以对。
“阿璃,你的难处我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可以不给你添麻烦。”阿芫笑眼弯弯。
“……好。”萧璃点头。
这时,她们已经走回了阿芫摆的摊子前。阿芫让萧璃稍等片刻,然后转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罐子,递给了萧璃。
萧璃打开,见里面晶莹剔透的,正是阿芫答应做给她的木槿花花酱。
阿芫看着萧璃挑起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阿芫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可好吃?”阿芫问。
“绝顶美味!”萧璃毫不犹豫地赞道:“阿芫,你只需要把花饼做的再精致些,定能在长安卖得好价钱!”
“木槿花既然是你要的,阿璃,帮我取个名字吧,不是说要配上风雅的名字吗?”阿芫说:“玫瑰的那个阿宁已经取了名字,就叫做赤薇。”
“扑哧。”萧璃笑出声,说:“红玫瑰花瓣的花酱就取名叫赤薇,阿宁取的名字与她本人甚是相像。”
“你别嘲笑阿宁了,我觉得‘赤薇’很是好听,快取你的名字!”阿芫说。
“嗯。”萧璃想了想,说:“不如,就叫‘舜华’吧。”
“‘舜华’?有什么典故吗?”阿芫问。
“阿芫可知,木槿花朝生而暮落,只有一日芳华,故称舜华。”萧璃说。
“木槿花那么美,原来只能开一日吗?”阿芫惊讶。
“因木槿开花便花开满树,盛放之花仿佛从未断绝,所以阿芫未察觉,可对?”萧璃抱着这一小坛子的花酱,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有人跟我说过,虽则这一朵花是朝生暮落,可若以整树观之,却绚烂而无绝,自仲夏而开花,便璀璨而夺目。且,木槿虽然看着娇贵,却可于瘠土寒风中,亦可盛放,是可开遍我大周土地之花。故而,百花皆不可与之比。”说到这里,萧璃笑了起来,眼眸中仿佛落满了星光。
“阿芫生得这样美,又心性坚韧,在我心中,便如木槿。”
阿芫却眨眨眼,面色有些古怪,道:“这话听着忒酸了些,总觉得说话人是个酸书生。”而且什么百花皆不可与之比……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单纯在说花……
听到阿芫的话,萧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阿芫说的对,这话确实是个酸书生说的。”
看着萧璃的笑容,阿芫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半晌,她慢吞吞干巴巴地说:“我还是做我的芫花就好,又驱蚊,又能做花饼卖钱,耐干耐旱,多好。”
最初让阿芫与萧璃和郭宁结缘的就是阿芫做的芫花酱,那花虽然小小的,却会大串大串地开着,也是生机勃勃之花。
“至于这木槿,还是留给阿璃你自己吧。”阿芫拍了拍萧璃手里的小坛子,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王绣鸢捧着花饼的动作顿住了,难以相信地看着自家兄长,又看着自己手中的花饼,说:“这么说,这精致点心不就是……”
“就是那位阿芫姑娘所制。”王放点头,说:“阿芫姑娘离开南境前我也常去买糕饼,当时她的花饼没现如今这般精致,可花酱的味道是一样的。”
几人皆是震惊,相互对视。王放瞥了一样裴晏,见他面色未变,不由佩服他的养气功夫。
“确实,这都快两年了,那姑娘就是爬也爬到长安了。”崔朝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