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卓良微簇了下眉头,还未说话,薛灵雅忽然笑了起来。
眼泪还未断,浮着水光的眼底却透出几分尖利的仇恨。
“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们怎么会帮我呢?你们巴不得将我送得远远的,巴不得我去死。说什么看不看得明白,说到底,都是你将我害成了这样!”
薛卓良眉头更紧,“你胡说什么?”
“胡说?”
薛灵雅冷笑一声,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通红的眼目呲欲裂的盯着薛卓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娘,所以也不喜欢我。从小到大,你何时像其他父亲一般关心过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太子殿下,却从来不帮我。甚至还将我软禁在府中不让我去参加宫宴,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会听那个贱丫头的话,中了别人的计!”
她的目光越发阴鸷,以往在薛卓良面前还会掩饰一二,可到了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眸光几变,嘴角却忽然勾起讽刺的笑意,“只是可惜,你再怎么喜欢那个贱人,最后娶的那个不还是我娘吗?男人所谓的痴情也不过就是如此。嘴里说着自己有多爱那个人,转过身便能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你若当真这般爱那个贱人,你就该同她一起去死啊,你还活着做什么?薛卓良,你真是虚伪的让人恶心!啊——”
薛灵雅的话刚落定,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扇倒在地。
薛卓良的手在颤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薛灵雅趴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处于蒙怔之中,一手捂着被打的脸颊,眼带惊恐的看着薛卓良。
院中的丫鬟婆子都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到无,放轻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这片诺大的空间中,好像只有薛卓良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已经刻意遗忘了许久的记忆如今不断被翻出,山洪海浪一般倾轧着他仅存的一丝意志。
他的确是想去死的,那日燕殇让他去死的时候他也当真是抱了必死的心的。
可每每将匕首抵在心口时,他便觉得害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到了黄泉也见不到婳儿。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穿着一身血衣跳下九玄山的模样。
血不断从她的心口朝外涌,她的指尖上沾染上自己的心头血,在空中胡乱的画着,嘴里不断的呢喃,“死死生生,碧落黄泉,地狱人间,永不相见……”
这十几年来,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眸从来没有消失过,那诅咒一般的话语一直响在他耳边。
他知道,若是他死了也见不到她,便会彻彻底底的失去她,连同那些能证明她曾经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记忆。
他只能一点点的,逼着自己将那颗鲜活的心脏变得如同无波死水。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那样痛苦,不会夜夜睁着眼,直到天明。
而如今,薛灵雅的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刺入他的心口,剜出他的心脏,将他隐藏的丑陋不堪尽数展露人前。
他盯着薛灵雅,眼前却慢慢变得模糊,透心的凉意自脚底朝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