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言盛听了她说的话又是惭愧又是内疚,低低道:“是有这么个人,她……看起来是极温善的性子,不过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一定会好的……”
刘氏心里突然泛起恶心的感觉,既然都见过了面,还装模作样有什么必要。她压下心中的怒气,缓缓抬起手,抓住阮言盛,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在这之前,我有个心愿,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成全我……”
阮言盛见她如此衰败模样,心下也十分难受,说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你。”
“我想见她一面……”
阮言盛闻言一怔:“她?谁?你说的是……刘菱?”
“原来她叫刘菱?真是个好名字,一定是个美人。”
阮言盛脸色涨红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刘氏说道:“你不用自责,我知道,有些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既然此时有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只会为你高兴。”
阮言盛没想到她会这样想这样说,愈发无地自容起来,喃喃道:“阿婕……”
刘氏看着他露出微笑,说道:“你有多少年没这般唤我的名字了……”她手上紧了紧,将阮言盛的手紧紧握住,说:“你答应我,让她来见我一面,我只想叮嘱她善待我的宁哥儿,也就能安心的走了……不然……我难以瞑目……”
阮言盛没想到刘氏会有这样的要求,面色有些为难,刘氏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尚未定下,但她若来了咱们府上,此事也就基本落定,不会有什么变故了。你只问她,愿不愿意成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遗愿?”
阮言盛愣怔的看着刘氏,难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怎么竟这般想得开了?再一想,她说的话也有道理。刘菱若是到了他府上,此事多半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便说道:“我……我会试试……”
刘氏见他终于答应,心头松了口气。紧接着喉间又泛起痒意,猛地咳嗽起来,艰难的说道:“快,你走吧,别过了病气给你!”
阮言盛见她病成这样还先想着自己,越发念起了多年的情份。又见她咳出血来,面色变了变,立时吩咐人去请郎中。何嬷嬷则将他推出了内室,劝道:“太太不肯让您留在这,生怕过了病气给您,往后您还要照看少爷,老爷便先回去吧。”
阮言盛呆呆的看着房门被关上,僵立了好一会才回了前院。
隔日,刘菱随着黄氏,以看望阮宁的名目起身往阮家去。马车上,黄氏有些不安,说道:“咱们就这么过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被人看出什么,你与阮言盛往后可是要被诟病的。”
发妻重病在榻,阮言盛就定了续弦的人选,着实是十分见不得人的。
刘菱说道:“叔祖母不必担心。我上京来看望您和叔祖父,与您出门走动本属正常。您到阮家时不时送些赔礼也在情理之中。别人知道也说不出什么。再者说,我与阮家就算定亲,也该有个契机才是……”
黄氏心头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你与阮言盛的缘分,对外便可称是这次挑起的?”
刘菱笑道:“或者,是您探望刘氏的时候,刘氏自己看中了我……也未可知呢?”
黄氏简直要拍手称赞:“你这个主意好,发妻临终前为丈夫择定续弦人选的也不在少数。这样一来,就算刘氏过世之后立即娶了你过门,也不会留下什么闲言碎语。”
两人相视一笑,黄氏拍拍刘菱的手,越发觉得她心思玲珑剔透。说话间,已经到了阮府。黄氏身边的下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补品,做足了姿态,一副上门赔罪弥补过错的模样。
阮言盛虽然知道她们上门来了,却不好出面相见,只让下人将她们引进了正院刘氏的屋子。
室内,刘氏两腮塌陷,唇色枯败,瘦弱的缩在锦被中,像是簇织的花纹上,一针绣坏了的败笔。她听见动静,缓缓转头朝门口看过去。逆光之下,两人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却更加清晰的映出身形。其中一个身材略微娇小,腰肢不过盈握之间,双肩瘦削,一副弱柳姿态。
刘氏不禁微微眯起双眼,果然是个韵态风流的佳人啊。
何嬷嬷在一旁出声提醒道:“太太,是刘府的夫人携侄孙女前来看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