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下,晏如灯却在此刻忽然一侧头,目光散乱又茫然地向两边扫了扫。——他看不见了。
他的身前,宴如镜阴着脸拭去面颊上的血迹,又提剑大喊着向他奔来。但观众们却只能看到宴如镜狰狞的神情和张大的嘴,却听不到半点声响。——他还听不见了。
“啊啊啊!夏至!”自寇钧入行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拍这么惨的角色。以至于即便是在看戏的时候,他都真情实感地大叫起救命来。
下一秒,由夏至扮演的元不渡果然从天而降。眼见宴如镜提剑杀至,元不渡不慌不忙地挡在晏如灯身前,右足虚踢。只听“轰”地一声,那地上的积雪与半空中不断飘落的飞雪混在一处,形成一个巨浪猛扑向宴如镜。
如此精深浑厚的内力,宴如镜岂是对手?只见那由雪花凝成的巨浪犹如一柄铁锤砸向他的前胸,他即刻惨叫一声,如一根被踹断的甘蔗一般倒飞了出去。
元不渡一脚踹飞了宴如镜,跟着就伸手去拽的晏如灯。
晏如灯体力耗竭真气溃散,已无反抗之能。因真气逆冲五识被封,他甚至始终不能发声,可他却仍固执地做着口型发问:“是谁?”
初次见面,元不渡待晏如灯并不温柔客气,一记手刀就劈翻了对方,根本懒得与他废话。
宴如镜手下幸存的几个喽啰见到来人将晏如灯夹在腋下转身要走,又十分敬业地围了上来,口中还故作凶狠地嚷着:“狗贼!竟敢窥探我晏家剑法?!拿命来!”
元不渡闻言,即刻斜了一眼晏如灯。这一眼似笑非笑,竟满是奚落嘲讽之意。然后,他大麾一甩将飘落的雪花卷成一个巨大的雪团,紧接着又是一掌凌空击出,飞身翻出围墙不顾而去。在他的身后,他那一掌真气四溢裹挟着飞扬的雪花幻化为一支支夺人性命的飞箭利刃,射向那群喽啰。元不渡的这一掌竟与宴如灯的那招“燕归霜天”仿佛,只是这杀伤力却是“燕归霜天”的千百倍。被晏如灯的“燕归霜天”击中的众喽啰好比被弓箭射穿了身体,只要不是致命伤,多半能够保全性命。可被元不渡这一掌击中的众喽啰却仿佛是被RIP弹头射中,身体即刻炸穿一个大洞,内脏肚肠都流了出来,死状惨不可言。
见到这一幕,寇钧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实话,刚见面就这么坑我,我实在很难相信你的真心。”显然,这与“燕归霜天”差不多的招式,最后死掉的众喽啰肯定都算到晏如灯头上了。
“我本来就没有真心。”夏至,划掉,元不渡冷道。
寇钧,划掉,晏如灯静默了一阵,又无奈叹道:“你少傲娇点会死吗?”
“会啊!”夏至,划掉,元不渡正色答他。
寇钧,划掉,晏如灯闻言一噎,尚不知该如何回他,连江城都忍不住要吐槽了。“戏都拍完了,拜托!你们俩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易雪,划掉,桑菩也跟着呵呵:“我仿佛是死的!”
自从易雪进组,夏至这团宠的地位就易主了。此时听到易雪吐槽,大伙忙上前呵护安抚,蓝盈送上了奶茶,周瑾瑜剥了颗巧克力,程立青递来了爆米花,江城开了一袋薯片,就连一向德高望重的殷未来也略带矜持地抓了把瓜子放进易雪手里。寇钧和夏至见状,终于闭嘴。
银幕上,黑夜终于过去。晏如灯双目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终于又能看到光,红日初升壮阔静美;看到树,草木回春生机盎然;看到人——
元不渡俊美的脸孔在晏如灯眼前逐渐放大。只见他侧着头凝眸望了晏如灯一阵,忽而伸手在晏如灯的眼前晃了晃。这个动作委实孩子气,晏如灯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哪知下一瞬,元不渡两指成钩立时向晏如灯的双目戳去。晏如灯手腕一翻挡住了他的双指,不等元不渡再行出招,他已后撤两步,一手支地一手抓紧长剑,如猎食的老虎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这只老虎虽说是虎落平阳筋骨支离,可终究威风不倒。遇敌对阵,哪怕明知不敌也绝然不会不战而逃。
元不渡略略勾唇,难得泄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深邃的双眸中隐隐蕴了几分赏识。下一刻,他伸手扯下肩头大麾,扬手丢向晏如灯。柔软暖和的大麾瞬间将晏如灯的头身都遮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滑入他的怀中。晏如灯下意识地接住那大麾,显然有点懵。
不一会,元不渡走上前来,展开晏如灯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写道:“你体内真气逆冲五识被封,我已为你打通阳白、印堂两穴。若要痊愈,尚需时日。”写到这,他又抬头看了晏如灯一眼。晏如灯既已重见光明,他原本攀爬在他双目间肉虫子便已消失不见,丑陋程度亦随之下降了10%。人说眼为心之苗,晏如灯生就一双丹凤眼,眼形细长、内勾外翘,黑睛藏不外露,开阖神光逼人,别有一番神韵威仪。他虽狼狈落魄,可却仍令人感觉不可亲近、不可亵渎。当然,于元不渡而言,无论晏如灯样貌美丑、威仪落魄,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只在晏如灯的掌心一笔一划地续写道:“你——是——谁?”
晏如灯手掌一缩,慌忙将眼瞥开,没有回应。
元不渡双眉一轩,可不等他再行发问,树林外就传来了吵杂的人声。
“是这里!有人亲眼看到他们进了这片树林!”
“围起来!快围起来!别放跑了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