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陆恒问起,段飞卿未曾想过要隐瞒他半分,就将这分别的四年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他那所谓的师父,父亲的至交好友,德高望重的太初派掌门冯卫方,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在段飞卿拜入门下后,冯卫方就试图从他口中打听段家的种种隐秘之事。段飞卿虽然年少,却向来心思缜密,即使冯卫方是他父亲的好友,他也不曾透露半点口风。察觉到这位太初掌门的不对劲后,段飞卿并没有离开,而是试图以此为突破口想查明那群黑衣人的身份。
然而,就在段飞卿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之时,被那冯卫方发现了他的行动。那伪君子直接撕破了脸皮,将段飞卿关押到了门派后山禁地中隐秘地牢之内。一关就是三年。段飞卿被他以残忍手段穿了琵琶骨,废了武功,又为逼他说出段家隐秘之事,将他经脉寸寸震断。
“那你后来又是如何逃出?”陆恒听到此处,对段飞卿生出几分敬佩之意来。眼前这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内,折断傲骨,折磨了一千多个日夜,最后竟能从那绝境之中逃出。若非心性坚定之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听到陆恒这么说,段飞卿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定。我走火入魔了。”
段飞卿的母亲,是一个来历神秘的女子。他的母亲曾口述过一部心法给他听,段飞卿生来聪颖异常,只听一遍,就将那心法牢牢记住。
他的母亲告诫于他,这心法只能在绝境之时作为翻盘的最后手段,若非性命危急之时,绝对不能去修习心法中的内容。因为这心法虽威力巨大堪称至尊无上之武学,但所有修习之人,最终都摆脱不了心性大变走火入魔一途。
这心法,名为《天魔心经》,修习之人,必将入魔。
段飞卿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他是先走火入魔,然后在入魔状态自发修习了《天魔心经》。他本就是武学奇才,又在入魔状态,修习这《天魔心经》自是一日千里。只是他经脉寸断,即使修习了心经,也无法动用内力。
《天魔心经》中,有一篇,名为摄魂。又有一篇,名为夺魄。走火入魔的段飞卿,就依靠这两篇,杀了地牢之中所有的看守,逃了出来。直到逃到了苗疆,倒在月牙泉旁,见到陆恒后,他才恢复了理智。
陆恒听完这些,包括在那地牢中发生的血腥之事,倒是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苗人善使的蛊术,本就被中原武林正道视为邪术。而且炼蛊之术,过程本就残忍,这《天魔心经》在陆恒眼里看来,倒算是不错的武学心法。
“那日我吃了那三尸蛊后,竟觉得因修习天魔心经带来的不受控制的嗜杀欲望减轻了许多。”段飞卿说。
陆恒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对武学之类的其实都没什么兴趣。纳朵罗强迫陆恒练的一些保命功夫,他也只在轻身功夫上略有造诣,其余简直是惨不忍睹。唯独在蛊术一道,他保持着一种高涨的热情,如同他阿娘所说,陆恒生来就该是蛊王。
这段飞卿身上的异状,完全勾起了他的兴趣。
又是半年过去。如今已是年关,但苗疆四季如春,此刻的月牙泉畔依旧是鸟语花香。段飞卿让陆恒从寨子里偷偷带了面粉和猪肉过来,说按照中原的习俗,这一日是要吃饺子的。
只会做毒虫大餐的陆恒,自是坐在藤椅上看着段飞卿忙活。眼前那人长身玉立,即使在揉面,也像是行什么高雅之事一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吗?”陆恒见这人动作利落,很快饺子就在锅内沸水之中上下翻滚。
“往年在年关之际,我们全家都会聚集在一起包饺子吃个团圆饭。全由我们自己动手,不假手他人。”段飞卿垂眸,神色略带怀念,手下动作却依旧不停。
陆恒知他想起往事,也没说话,就是盯着饺子发愣。
片刻后,段飞卿却是低声说:“今后,就只有你吃我这亲手包的饺子了。”
陆恒本想说以后你的妻子孩子可以吃,却又看清了段飞卿脸上神色,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句:“嗯。”
两人吃完了饺子,又到月牙泉边赏景。段飞卿说汉人在这一天,夜里都是不睡的,要守岁至天明。陆恒也就留下来陪他,反正自己经常为了捉毒虫,几天不回寨子都是常有的事。
“此刻,中原应当是开始下雪了。”段飞卿看着眼前依旧郁郁葱葱的树林,开口说到。
“雪?”
“这苗疆四季如春,你应该没有见过飘雪吧?阿恒,随我去中原看看雪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