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当然是祝胜辉的。
余玫想打掉孩子。
冬生不想她受这份苦,但他永远记得母亲离开时对他说:“我不是不爱你,不是不要你,但我不能,因为从一开始,事情就是错的。”
他知道,余玫不要这个孩子最好。周围的人,就是想用孩子把外面的女孩子困在这里。
可是,这件事并不顺利。
村里的赤脚医生和小诊所做不了手术,至少要去镇上的卫生所。村里人根本不让余玫离开村子,哪怕有冬生跟着都不行。好不容易冬生带她到了镇上,小地方来来去去都是认识的人,两人刚进卫生所,就有赶集的村民跑来关心。
要不是余玫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恐怕要叹一句民风淳朴、友爱互助。
冬生当然不会说余玫怀孕了。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余玫在家时就和他说过,万一被人撞见,就假装被她骗了。
冬生指指余玫:“她感冒了,我带她来看病。”
村民不信:“村里也有医生,跑这里来多费事?”她扭头问医生,“她什么病?”
医生反问:“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儿子和儿媳妇。”
余玫和冬生抿紧唇,没有反驳。除非今天能逃离这里,否则,回到村子有他们好受的!
医生觉得他们不像一家人,但没人否认,她也就不问,说:“她怀孕了。”
村民看余玫的眼神,顿时阴深深的,猜到她来干什么了。不过,余玫还没跟医生说要做流产,村民也不想把事情闹僵,思绪一转,笑道:“这是大喜事呀!”然后开开心心地挽着余玫胳膊,将人带走了。
后来,余玫就出不了村了,甚至连冬生都出不了村,村民教育他:“你老婆要给你生娃娃了,你要在家好好照顾她。”
此时祝胜辉已经离开村子了,可能回城里工作去了,也可能哪天还会带一个女孩回来。
祝胜辉的母亲来看过余玫几次。她怀疑孩子是祝胜辉的,问余玫,余玫没承认,她担心孩子出意外,苦口婆心地说:“你就好好生下来,我们养。”
余玫已经看透了这些人,知道这件事是她和祝父擅作主张,祝胜辉肯定不知道。
她没吭声。孩子她不想生,但如果生了下来,她再不想要也不会给这些村民!
最终,她没能打掉孩子,便寄希望于生产的时候可以找机会逃。她以为,生孩子要去镇上的卫生所。
但是,当地人根本没这个习惯!余玫被祝母等人按在家里,让当地的接生婆接了生。
她以为自己会死,可能是大出血,可能是感染……结果却平平安安地扛下来了。
生之前,祝母很关心给她,给她煮鸡蛋、炖鸡汤,生下来是个女儿,祝母再也不说要抱回去自己养,还问冬生要母鸡和鸡蛋的钱。
冬生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自己要送过来,我都说不要了,我为什么要给钱?”
“你吃了不认账呀!”祝母叫道,“你那么有钱,还贪我这几个?”
“我没钱了!”冬生忙着炖猪蹄,推开她去舀水缸里的水,“你别挡着我!”
“你会没钱?买你婆娘的时候,你随随便便几万块就拿出来了!说吧,你还有多少钱?我跟你说,你可得藏稳了,外面来的女人狡猾得很,别被她骗了……”
哗——
冬生突然将一瓢水泼到她脚下:“你走!以后不要来我家!”
祝母骂骂咧咧地走了。
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卧室里。
等冬生端汤进去,余玫问:“你很有钱?”
冬生摇头:“只有两三万了。”
买她用了六万。余玫知道这些钱对这个地方的人来说不是小数目,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冬生说:“我出去了,还要你帮我……我什么都不懂。”
余玫点点头,接着幽幽地说:“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现在他们肯定不会怎么拦我们去镇上了,至少不会拦我了,总能找到机会的。”
几个月后的一天,余玫路过那间关着“疯女人”的灶房,对方扒着窗条站在窗户前——从前,她都蜷缩在角落里。
余玫惊了一下,停下来看着她。
女人问:“能不能给我弄点老鼠药?”
余玫急忙看向四周,没有人。她紧张地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声音:“你……你以前做什么的?”
“画画。”她脸上没什么生气,“来写生。”
余玫嗓子发堵,伸手指了指她,也或许是她身后的灶房:“为、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笑了下,带着嘲讽:“我不能生。”
“……”
“药……能不能帮我?”
余玫没回答她,逃也似地走了。
这天,余玫想了很多——如果她能弄到药,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她们又没错,为什么要自己去死?还不如投在井里……
村里只有一口井,所有人都靠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