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明将食盒搁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回头对她说:“在这里正好,吃美食赏美景,岂不是人间一件乐事?”
莫小碗一怔,放眼看去,这地方景色倒是不错。她一袭绿衣娇俏的立在那里,此时微风拂面, 吹起她乌黑的发丝,明澈的大眼睛中透着几分带着雾气的迷蒙,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 樱红的嘴唇在阳光的朝阳下越发鲜红。
陈元明望着她,心中微微动了动,他尚且少说了一句,还有“赏美人”,她虽不是那种娇艳绝色之美,却娇憨可爱叫人心疼,尤其是穿着这身绿裙时,彷如初春里刚抽芽的嫩笋,又似未经雕琢的璞玉,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当初第一次见着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这个素来懒得多管闲事的人却改了性子,不由自主的护着她。
如今想想,大约那时看到,便觉得她分外的娇俏可爱吧。
“愣着做什么?坐吧。”陈元明说罢,从食盒中取出了桂花糕和甜酒。
花大娘想的周到,送的甜酒还给他备了一只酒杯。
莫小碗总觉得单独和他相处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但是他这么亲切温和,她怎么好拂了他的面子?
她在石凳上坐下,桂花糕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香喷喷的十分诱人。
“不要客气,这是你娘做的。”他柔声道。
莫小碗点头,娘最拿手的就是桂花糕,她做的可是无可挑剔的。她拿了一块糕点慢慢吃了起来,果然十分香甜润口。
陈元明也拿了一块慢慢吃起来,转头看她吃东西,并不似城里那些娇小姐那般矫揉做作,反倒一口就是一口,很是实在。吃完一块,她又拿了一块,倒也不跟他客气。
陈元明不由得笑了,这丫头……
他想起之前在村里借给她的话本子,问:“那话本子你家亲戚看完了吗?”
“呀!”莫小碗一听,瞪大了眼睛,书!话本子!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收拾裴远床铺的时候,她往日练的那些大字作业和话本子都不见了。当时她还纳闷,难道他堂堂指挥使还缺这些?大约是被他扔了吧。
“对不起……”莫小碗一脸歉意,“我家亲戚……把你的书弄丢了。不过你别担心,等我凑够钱,我马上买两本新的还给你。”
陈元明略有点意外,不过并不在意的摇摇头:“倒也不必,我那位同窗这种本子十分多,也是时常乱扔的。你家那位亲戚倒是十分跳脱呢。”一会要看话本子,一会就将话本子都弄丢了,他有点难以想象她家怎会有这样一位亲戚。
吃的有点干,陈元明倒了一杯甜酒,递到莫小碗面前:“你喝杯酒吧。”
这甜酒是莫奶奶自己酿的,家里人平日喝,并不醉人。莫小碗高兴起来能喝两大碗。
“这是娘给你的。”花大娘只给了一个杯盏,自然只给一个人喝,若是她喝了这杯子,他还怎么喝?
“无妨,你就杯,我就瓶。”说着,少年便将杯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莫小碗看了看甜酒,又看了看少年,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一仰头,杯子里的甜酒就见底了。
陈元明又笑,这丫头就是这般天然不做作。
糕点也吃了,酒也喝了,莫小碗一看已是日暮西山,忙收拾了食盒要告辞回家。
“我娘该着急了,这会还不回去,说不定以为我被人拐走了呢。”
陈元明笑了笑,说:“今日多谢大娘的点心和酒,改日我登门拜谢。”
莫小碗看他这么客气,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些许东西,不值一提!”说罢拎起裙子便匆匆下山而去。
那绿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草木掩映的小道上,亭中独剩他一人,显出几分空虚寂寥。
少年负手转身望着眼前美景,此时这些美景在眼中也多了几分萧条。这时,他意识到,有这样一人陪着时,这美景才称得上是美景啊。
莫小碗哪里想到陈小公子此时的心思,她只想着赶紧回去吃晚饭,这会儿走的快,还能赶上热饭,若是迟了,只有吃冷饭了。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莲池,莲池边树木掩映风景宜人,池中一个小亭子,若是夏日,人们便会到此赏荷乘凉,十分热闹。
这会儿入了初夏,莲花含苞待放,几只蜻蜓停在尖尖小荷上,无甚游人,却也十分幽雅。
莫小碗拎着食盒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思忖着什么时候莲花开了便叫家人一起过来看莲花。
正想着一个不留神却撞到了一人身上,她连忙后退,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这张脸她见过,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正是追风,裴远身边的人。此时他戴着一顶乌纱嵌银冠,身着蓝色绣银暗纹锦衣,腰配镂银鎏金的宝剑挡在了她的跟前。他这副打扮比起在柴房见到时已然华贵不少,如此一看,气度打扮倒像个世家公子一般。
“我家大人有请。”追风瞥了一眼池中亭子。
莫小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亭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影,远远看着,挺拔如竹。
她心中震惊,他……来了?他曾经说过“小碗,等我”,他真的来了!
可是瞬间,想起他骗她,心底又浮起无数的恼怒和委屈,她曾经说过,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她皱了皱眉头,挪步想绕开眼前的青年,谁想那青年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莫小碗气愤抬头,看追风一脸的固执,便晓得若是不见那个人,他不会让她打他这边过。
不过就不过!
莫小碗一转头,打算从来路开溜,反正她知道还有一条小道可以回家。谁料她一回头,身后不知何时早已站了两个人,一样的高大挺拔,穿着和追风一样的服饰,配着一样的宝剑。
其中一个脸型清瘦神色冰冷,另外一个五官俊秀眼底带着几分调皮,都跟追风一样,有着世家公子的风度,是这凤头县中的小公子们远远不及的。
三人前后将她堵截,来去都无退路。
莫小碗气愤极了,果然,他的手下跟他一样霸道!岂有此理!
她到底被“请”到了亭子中,那人头束碧玉冠,腰系革玉带,身着一袭织金云纹玄色锦袍,墨发披肩,面朝莲池负手而立。淡红的夕阳些许洒在他的衣袍上,金色的云纹反射出昳丽的光泽。
不知何时,几个随从已经悄然离去,亭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隔了这些时候,莫小碗再看到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未见过他穿这样华丽的衣裳,从未见过他如此高贵的气度。仿佛脱下了捕快服,他已是天上翱翔的凤凰,而自己还是那只在村子里咕咕叫的小土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