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来,推给了段怡。
“这盒子放在我的书房里许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打开过。当年楚歌被人杀害,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那根宝葫芦簪子,还有这根九节鞭,便是她的遗物。从前你不会武功,我便只给了你簪子。现如今,这个也是你的了。”
段文昌说着,将那盒子打开来。
盒子里头,放着一根九节鞭,虽然已经磨损了,但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并不破旧。
段文昌有些怀念的摸了摸那鞭子,“楚歌性子十分的豪爽,像是江湖游侠。她自幼学的九节鞭,却觉得鞭子不如长剑有君子风度,是以在腰间挂了一柄剑。”
“若是碰到不厉害的对手,便拔剑来打,若是碰到厉害的,就掏九节鞭。你使长枪的,平日在内宅里带着不便利,便拿这个鞭子防身罢。”
段怡看了那鞭子一眼,“你用筷子吃饭的,但筷子看上去不豪爽,明日起便用瓢吃吧。我倒是想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惜没有这个本事。”
“祖父这般舍不得,还是自己留着罢。楚光邑是你杀的么?”
段怡陡然问道。
段文昌一愣,摇了摇头,果断的说道,“不是我杀的。”
段怡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又问道,“那我可是姓段的?”
段文昌迟疑了片刻,站起了身来,轻叹了一口气,“你自然是姓段的。”
他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拐杖,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般,又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的说道,“段怡,你若是真聪明的话,去劝劝你外祖父。剑南道独木难支,识时务者为俊杰。”
“六年之前的事情,并非陛下所为。咱们老了,不能不服老,该为后辈打算了。”
“武将就是榆木脑袋,说不通畅。你呢?”
他说着,袖子一甩,朝着门外行去,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地,便听不到了。
段怡拿着一枚白色的棋子,在手中摩挲着,脑子转得飞快,段文昌跑来这里叽叽歪歪了一通,却是又不说清楚,到底是何来意?
她是楚歌的后人,可也是姓段的……
那么是不是说,段思贤根本就不是卢氏亲子,而是段文昌同楚歌的儿子?
亦或者说,她的生父亦或者生母另有其人,乃是段文昌同楚歌生在外头的孩子?
先前她便这样猜测过,今日段文昌来给她证实了。
段怡想着,灵光一闪。
老夫人既然知晓宝葫芦玉簪的存在,且怀疑段文昌把真簪子给了她。那么就说明,老夫人知晓楚歌的存在,并且知晓她生得同楚歌十分的像。
小段怡五岁来了锦城,从那时候起,一直到段文昌给她送簪子,这段时间,段文昌再也没有见过她。那说明,她五岁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得出,眉眼之间,十分像楚歌了。
不然的话,段文昌根本就没有见过后来的她,又怎么会知道他像楚歌呢?
要么,她一出生就被换了,到了五岁的时候,实在是藏不住了,所以段文昌送了她回锦城;要不就是如她说想,段思贤是楚歌的儿子。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段文昌说她还是姓段的,不过是诓人的话。只是想要她偏向于段家罢了。可若是如此,他今日就不该同他说楚歌之事。
不对,他究竟为何今日要莫名其妙的跑来,说楚歌的事?有何寓意?
段怡晃了晃脑袋,嘀咕道,“老狐狸精,好似说了许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有说!倒是把我知晓的事情,套了去!”
她正想着,知桥同知路一并走了进来。
“姑娘,都办妥当了。”
“姑娘,信已经送到了,这是你要的药。”
段怡收起了思绪,冲着门口二女点了点头,“很好,早些休息,明日一早,知桥随我出发。”
第一一二章 再探五平山
天尚未亮,青云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宛若一只觊觎着路人的巨兽,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
段怡从院墙之上跳了下来,一个闪身,出了小巷,拿着扫帚扫着门前落叶的门房,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对面宅院门前晃悠的昏黄的灯笼,抱怨出声。
“今儿啷个又有风!不晓得有好多落叶要扫!还是从前好,主家不在,不扫也没得关系。”
段怡听着摇了摇头,同知桥一道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黎明时的五平山,鸟叫兽鸣好不热闹,枯黄的草上打了霜,游蛇早已经入洞冬眠,不见了踪影。山鸡听见马蹄声,将头钻进了荆棘丛中,待靠得近了,受了惊吓扑腾起来,落了一地好看的毛。
因为来过一回,这次上山更快了些,待到了那小树林里,东方方才刚刚发亮。
这里已经有许多人了,有活人,还有死人。
段怡一下马,苏筠同老鬼便立马围了过来。
老鬼呸了一下,吐掉了口中嚼着的野山椒,骂道,“叫人抢了先了。昨日并没有发现后头跟了虫子,却不想还是暴露了行踪。人应该刚进去,血都还是热的,没有干。”
“我本来想着立刻入墓的,不过那位崔公子说,等三姑娘来……”
段怡点了点头,朝着他的身后看去。
穿过小树林,那手掌印一般的五平山尽现眼前,同昨日一般,山的周遭像是翻滚着的浪花一般的白雾,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