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道,“成亲之后,若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亦是可以来寻我。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断家务事。”
段怡说着,清了清嗓子,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外行去。
待她走得见不着人影了,段静方才喃喃的说了一声谢谢。
一出段府,段怡觉得整个人都心情舒畅了起来,虽然城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遇见巡逻的剑南军,但城中百姓依旧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奔跑着玩抓人游戏的小童,吆喝着卖秋果的小贩,还有在门前哈哈的说着闲话的老大娘……
这些嘈杂的市井之声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着着焦香味和呛人的山椒味儿,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锦城独有的烟火气。
段怡在这里生活了六年,这是她心中,家的味道。
一旁的知路,紧紧地抱着双臂,张着眼睛四处张望着,段怡感受到了她的不同寻常,扭头一看,便瞧见了她隆起的上腹,“你怎么像是在猫跟前散步的老鼠似的,仓皇得很?”
她说着,指了指知路的肚子,“这是怎么回事?一会儿的功夫,我便要做姨母了不成?”
知路欲哭无泪,她凑到了段怡耳边,“姑娘,糟心了!先前我竖起耳朵听你们说话,忘记将那匣子给放回屋子里去,就这么抱着出了门。”
“我现在总觉得,街上的人都生了天眼,一眼便能瞧见我身上带了……”
她说着,将宝物二字吞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段怡听着无语,“亏你想得出!这锦城里,哪个敢拿我的东西!嫌他家祖坟太空,要自己个躺进去显得家大业大不成?”
“你快些拿出来,谁家十月怀胎,怀了个板砖的。”
知路硬着头皮,在怀中掏了掏,将那梳妆匣子掏了出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她眼尖的瞧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路边小摊儿,吃着串儿的祈郎中,立马撒丫子飞奔了过去。
“唉,都怪你太穷了!你看把人家知路,抠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木匣子而已,不知道的,还当是金丝楠木大棺材。就算是金丝楠木的,鼻屎大的一点儿,把你烧成了灰,才装得进去。”
知路一听,连连呸呸了好几口,“先生浑说什么!我家姑娘,那是要长命百岁的!老小老小,老头子就是小儿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段怡听得好笑,一屁股坐了下来,毫不犹豫的拿起了锅中煮好的一串团子,咬了一口。
“先生句句是真言,这不一眼就看穿了我穷得要命,今儿个就吃先生的了。”
她正说着,就瞧见一个大大的肉饼子,递到了她的眼前,“段三,祈先生是郎中,他能有什么好吃的,只要药吃,苦得要命。”
“你吃我这个,童门肉饼,先前我都没有拿出来,怕先生把肉香给闻没了,特意给你留着呢!使公还有知桥,都像发疯了似的,搜了一宿不让人睡。”
“我恰好搜那一块儿,便给你买了肉饼子,香着呢!”
说话的人是苏筠,因为刚刚值守下来,他还穿着一身军服,来不及换,比起平日里,少了几分孩子气,他捧着肉饼子,双目亮晶晶的。
段怡不客气的接过肉饼子,咬了一口,“可搜着了什么?”
苏筠摇了摇头,“狗毛都没有瞧见一根,我刚下来,老贾又上去搜去了!他倒是嫌累,我只恨昨日没有去那关园,崔子更也不如传说中的有本事,若是有我在一旁帮段三你护航,定是不会让那贼人逃走。”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低下头去,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段怡。
“段三你不是穷么?唉,我以前做小王爷的时候,还挺富有的,现在穷是穷了点。不过这个很值钱的,是我那个晦气爹给我的,你拿去用。”
“老贾当初把我绑上山,他都没有搜着,嘿嘿,你们猜我藏在哪里了?”
祈郎中听着,呸了一口,“难不成还吞进了肚子里?”
他说着,随手的将那块玉佩拿起来看了看,玉倒是真的一块好玉,上头的雕工也十分的精细,一根长长的藤蔓之上,结了七个宝葫芦,一看就是多子多福的寓意。
“那怎么吞得下去?我塞进我的头发里了!”苏筠说着,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祈郎中哼了一声,“缺德的小崽子,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头发还不如我多!”
苏筠余光一瞟,见段怡笑哈哈的,顿时也欢喜起来。
他伸手一抓,抓住了祈郎中手中的玉佩,“这是我给段三的,你休想拿了去。”
祈郎中却是怎么着也不放,他伸出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直抽气,然后含着泪问道,“这真是你阿爹给你的么?你就每日随便挂在身上?”
苏筠一头雾水,“压袍子的,不挂在腰上,难道挂在脑门上?”
祈郎中强压住了心头的激动,他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壳,“你看到我脑壳上冒出了红光了么?看到我祈家祖坟腾起的青烟了么?”
段怡瞳孔微微一缩,从二人手中拿过了那枚玉佩,“先生脑壳上哪里有红光,明明只有绿光。”
祈郎中嘿嘿一笑,拿起了一串肉,猛啃了一口,“那也是光!”
第七十四章 打了个赌
段怡仔细看了看那玉佩,压低了声音道,“这玉佩新得很,一点碰撞磨损的痕迹也没有。你若还是生在云端的小王爷,一日换三块来压袍子,那边是正常的。”
“可是”,段怡拍了拍他的军袍,“可你在军中摸爬滚打的,别说玉佩了,便是身上带砣铁,那也得砸掉一个角。是谁叫你把这个拿给我的?”
苏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竖起了手指,一脸崇拜的看向了段怡。
“段三你真的是太厉害了!这都能够猜到。是崔二哥叫我拿的……”他说着,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崔二哥就是崔子更,小时候认得的。”
他说着,有些酸溜溜的道,“他爹同我爹,那是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不来往了,我听说段三你缺钱花,祈先生为了几个大子儿,跪着求着给人当儿子。”
“翻箱倒柜的,就寻出这么一个值钱的物件,是打我记事起,就挂在我脖子上的。”
“本来打算让老贾拿去当了,可他是个不识货的。领我去的那破地方,当的钱还不够塞牙缝的。我爹虽然晦气得很,但断然也不会给他唯一的儿子挂个破烂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