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告别,龙皓华被小厮扶着,晃晃悠悠回了龙幼微常年为他准备的院子,一进屋,便当下精神抖擞,哪里还有半点酒醉之人的模样。
痛快啊!身心舒畅!老怀宽慰!
女儿和外孙女,都始终是个女子,承袭他这些霸道的外家功夫,总是不能尽得精髓。
凤于归虽然底子好,可却是个迂腐清高的,太过狠辣的招式,从来不屑于使用。
如今总算好了,华丽丽骗到一个比自己还狠的外孙女婿!
他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神色,便对外面吩咐,“去,将老夫的三妞妞喊来,老夫有话对她说。”
有些事,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凤乘鸾睡得迷迷糊糊,被从千里归云给请了出来,人一进了龙皓华的房间,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劈面就是一掌!
她本能的闪避开去,就见龙皓华手下毫不留情,大大小小的招式,雨点般地招呼过来。
“外公!我是妞妞啊!您喝多啦?”凤乘鸾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外公,你考我也不用这么凶啊!”
“外公,你鬼上身啊?”
凤乘鸾使出吃奶的劲儿连连招架,龙皓华却越攻越狠,最后她也不管用什么法子了,攻也好,守也好,总之别被老爷子凿死就行!
如此稀里哗啦一顿打,最后眼见龙皓华的大头迎面招呼下来,直扣自己天灵盖,凤乘鸾便心里一凉,完了,外公这是中什么邪了?连灭绝禅都用上了!
这一击,她是绝对逃不开的。
与其抵抗,不如服软求饶!
凤乘鸾霎时收招,两眼紧闭,就等着头顶呼啸而来的杀机,可不知怎的,那杀机就变成一只大手在头顶一摸,之后拍了她脑壳一下,“怕什么,你觉得外公真的会杀你?”
再睁眼,便见外公须发雪白,精神抖擞地站着,哪里有半点不正常,可那看她的眼光,却除了慈爱,还有些什么别的。
“外公,你吓死我了!”
龙皓华将手背到身后,审视地看着她,“说,你到底是谁?”
“……!”凤乘鸾支吾了一下,“我是妞妞啊,外公您怎么了?”
龙皓华的双眼,一向眸光如剑,无论什么妖魔鬼怪,在这目光之下,都要被揭开脸上的画皮。
能一眼看穿戴着面具的阮君庭,也能一眼看透重生而来的凤乘鸾!
他沉着脸,眯着眼,在她身边,如一只护崽的凶兽,往复踱了几步,“老夫的妞妞,见了老夫出招,从来不会还手,只会撒娇!因为她知道,老夫无论何时何地,都绝对不会伤她!而你,不但竭力自保,而且还企图反击!若不是方才最后时刻放弃了抵抗,现在老夫手中拿的,便是你的天灵盖!”
原来是这样!
凤乘鸾方才惊魂之下强装出来的那一脸娇蛮,唰地无影无踪。
她是在生关死劫上熬了二十年的人,早就不是那心性简单,天真单纯的少女了,让她在突如其来的强攻之下只撒娇,不还手,除非心中早已谋定套路,抱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而方才,她乍一进门,根本没有防备龙皓华,全当他是喝醉了不靠谱,哪里敢轻易将性命交到他手上!
这种情急之下的自然反应,并非生疏了亲情,而是人一旦长大了,就想的多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外公!”凤乘鸾屈膝拜下,重重向地面叩首,“令外公忧心,是妞妞的错,求外公原谅!”
她深深伏在地面,不肯起来,肩头却因为悸动而止不住微颤。
头顶上,龙皓华深深一叹,“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是。”
龙皓华在罗汉床上端然坐下,审视着凤乘鸾,“老夫的灭绝禅,只传与妞妞一人没错,可她也只是嘻嘻哈哈见过老夫施展一二,根本不得要领,而你……!”
他的大手在膝头动了动,“你却于鹿苑狩猎那日,生生掀了暗城绑匪的头盖骨!那死人的头骨,老夫见了,虽是灭绝禅的套路,可关键之处全是旁门左道,你!作何解释?”
凤乘鸾垂着头,老老实实回答,“回外公,因为妞妞是拿猴子和死囚,自己瞎练的。”
“练了多久?”
“十年!”
“……”龙皓华又是长长叹了一息,“方才与你过招,见你根基深厚老辣,即便是仓惶自保之间,也不忘取人性命……”
他再抬头时,方才眸中的凶光已经消退不见,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心痛,“妞妞,是不是在你身边,已经没人护着了?”
这一问,凤乘鸾仰头望着龙皓华,泪光便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回外公,妞妞……,一直都很好,偷生二十载,夫贤子孝,死时安乐,只是对蓝染余情难了,承蒙上天垂怜,重生而来。”
“一派胡言!”龙皓华大掌在罗汉床的小桌上重重一拍!
“你若一切都好,何须时时搏命自保!你若上天垂怜,何须用那死囚和猴子苦练灭绝禅!你若夫贤子孝,为何连那蓝染生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若死时安乐,为何只活了区区二十年!”
龙皓华的眼中,已是一片血红,“你给老夫老老实实从实招来,你离开百花城前往守关山这一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公……”凤乘鸾低着头,不肯说。
告诉面前的至亲,若不是我及时回来,你已经死了?
这不是她说得出口的。
“是不是……,守关山的和谈,失败了?”头顶上,龙皓华声音沉重,似是早已洞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