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阮君庭来说,明日皇家鹿苑,南皇的几个儿子都会到场,到时百花城贵族子弟云集,这是一个极好的观察南渊各方势力局势的良机。
只是要进鹿苑,他一个在南渊没有身份的人,必是比较麻烦。
虽然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进去,但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厚脸皮来找了凤乘鸾。
只是如此的利用,实在有些不齿,他下定决心,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蓝染”。
不知是书房里灯光太暖,还是凤乘鸾身上的暗香太软,又或者是气氛太过于令人安心,阮君庭的眼皮很快就挑不起来了。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不是忙,而是根本睡不着。
银子的猫皮都快被撸秃了,也无济于事。
凤乘鸾抱着书,喜滋滋朝他坐的那一边挪了挪,刚好衣襟碰到了衣襟,“那你休息,我不吵你。”
两个人屈膝并肩屈膝而坐,一个腰身笔直,合目养神。
一个看两眼书,就偷看身边的人一眼。
灯火之下,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良久之后,已是深夜,书房里除了油灯偶尔爆灯花噼啪一声,便是凤乘鸾翻书的声音。
静谧极了。
阮君庭坐得笔直的身子,忽地轻轻一斜,之后一歪,靠在了凤乘鸾肩膀上,之后向前栽去!
凤乘鸾被他压得一晃,赶紧将人抱住!
睡着了?
又是这种睡法?
“蓝染……?我这默书的都没睡,你怎么睡着了呢?”她小声儿抱怨,却分明有些心疼他。
他这该是有多久没睡觉了啊?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马车上也是这样,悃得让人心疼。
凤乘鸾小心翼翼将阮君庭放倒,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躺好,之后端起书,挺直腰身,一本正经地看。
一面看,还忍不住用书挡着脸,甜滋滋偷笑。
她的蓝染,睡得像只大猫,好可爱哦!
膝盖上,三天三夜没合眼的阮君庭,此时已睡得灵魂出窍。
他自幼落下难以入睡的毛病,始终无法根治,即便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请尽名医,试遍良药,却依然只是稍加缓解,仍然要经年累月地忍受这种无止境的折磨。
宫中御医曾说,此症乃是心结,何时心结解了,何时才能安睡。
其实阮君庭自己早就清楚,他的心结,无非就是冷宫的那段岁月,让他自幼对身边的任何人,任何环境都不极度信任,完全没有安全感罢了。
醒着时,他的安全感来自于自己的强势,可一旦睡着了,就必然弱得如同婴儿,可以任人宰杀。
所以,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不能睡!睡了,就会无法掌控一切。
可只有在凤姮身边,那个声音就会听不见,他可以闭上眼,毫无顾虑,什么都不想,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而且,他莫名地相信,这个花痴,是绝对安全的。不但不会害他,还会守着他。
阮君庭睡的深,似是做了不开心的梦,好看的眉头又凝在了一起。
凤乘鸾低头见了,想了想,一只手端着书,另一只手,拇指轻轻落在他的眉心,替他舒展开那个浅浅的川字。
这一招貌似有效,阮君庭刚刚稍微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微微侧了侧身,将手顺势放在了凤乘鸾手背上,就这么像孩子一样,依恋地捧着她的手,继续睡。
……
第二天龙幼微再来时,推开门就只看到凤乘鸾一个人将头扎进书堆里睡着了。
在她进来的前一瞬间,阮君庭如一道影子般飞快闪入暗处。
她犀利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周,之后背着手站在凤乘鸾的书桌前,“开始吧!”
凤乘鸾还睡得迷糊呢,慌张找了两眼蓝染,没见人影,便赶紧稀里糊涂地应了。
这一次考校,不管龙幼微问什么,凤乘鸾果然都对答如流,与昨晚判若两人。
龙幼微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见女儿都如有神助,反而不踏实了。
她伸手摸了摸凤乘鸾的额头,温凉的,该不是鬼上身了。
“好了,这个,是给你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无奈,从身后掏出一只艳红烫金的帖子,扔在了桌上。
“什么啊?”凤乘鸾拿起来,翻开映入眼帘的是景元熙的字。
她看都没看,如摸了死虫子一样,啪地将那帖子丢在了桌上。
“你在城门口嘴贱,欠下的债,如今找上门了,元熙太子亲笔下了宫贴,邀你去鹿苑打马球!不过你可以称病不去,量他也不能将你怎样。”
龙幼微本想借着凤乘鸾学业不精,将她关在家里,避开这次马球赛,却没想到,景元熙生怕她不去,竟然派人巴巴地将宫贴给送上了门。
“我去。”凤乘鸾抬手将帖子拿了,“打个马球而已,能有什么,那么多人都在,他还能强抢了我不成!况且这次不去,他定然还有下次,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为娘也是这么想,所以才将它拿来给你。”龙幼微轻轻吁了一口气,“妞妞你要记得,无论皇上如何倚重你外公和你爹,景元熙始终是当今太子。我们凤家身为臣子,就该有人臣的本分,你这次去,要改一改行事乖张的毛病,切莫叫人落了把柄。”
“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会小心应付。”
“嗯,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是,娘,我知道了。”
龙幼微罕见地对凤乘鸾谆谆教诲,悉心嘱咐,倒让躲在阴影中的阮君庭觉得有几分好笑。
龙幼微临走,有意无意望向他藏身的暗处,故意提高声调道:“我的这个丫头呢,是个惹祸的胚子,谁带出去的,要记得给我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若是被我知道她少了半根寒毛,或是看护不周,被人给欺负了,我龙幼微可不是只会吓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