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天底下,漫天暴雨如注,摧折了满树新开的桃花。
一抹血光,嗤地溅落在宫门前的桃花树上,将原本在暴雨中艰难挣扎的花,彻底浸透成殷红。
“皇上、娘娘!他们杀到宫……”奔来报信的太监还没将话说完,就被身后一柄弯刀呼啸而来,取了人头。
弯刀回旋一周,飞回到主人手中。
开路的人,一袭蓝袍,头戴鬼面,扬手收了弯刀,利落收身,让向一侧,“王爷,前面就是渊华殿了!”
他的后面,是一支整齐肃杀的甲兵,红衣玄甲,头戴鬼面,阵列于黑夜般的雨幕下,紫色的霹雳划过天空,一尊尊红袍梦魇,如魔神天降。
阵前的统帅,缓缓抬头,望向宫门口高悬的“渊华”二字,他恐怖狰狞的面具后,双眼灿若星辰,又恍如深渊。
渊华殿内,最后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听见兵甲声,慌乱奔逃,尖叫着挤到高高的凤座之下。
现在,只有这凤座上的女人,或许还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了。
那只巨大的凤座,是一整只鎏金凤凰,翎羽灼灼,展翅欲飞,浴火而生,几乎占据了渊华殿北面的整座墙壁。
这是南渊皇帝景元熙当年为了求娶皇后凤乘鸾,精心打造的聘礼,曾随皇后印一同声势浩荡、十里红妆地抬去了凤将军府。
当初,新帝带着文武百官,以万乘之尊,跪在凤府门口相求,“乘鸾,凡事要以国事为重,天下为先,你今日嫁与朕为后,南渊方能文武一统,上下齐心,由此一致对外,才可江山巩固,基业百年!乘鸾,就算你对朕无情、无意,也该顾及南渊百姓的生死存亡!”
如今,景元熙立在凤座之前,还是这样求她,“乘鸾,过去的事,全当是朕的错,如今国破家亡迫在眉睫,我们先暂且放一放私人恩怨。你就算再恨朕,怨朕,也该顾及南渊百姓的生死存亡!”
一样的温厚声色,慷慨陈词,一样的道貌岸然,狼心狗肺!
他已人到中年,依然丰神俊朗,而她……
她坐在凤座之上,残破枯槁,长发灰白蓬乱,破烂的衣袖与裙摆空空荡荡,状如一具活的干尸。
“只是当你错了?”凤乘鸾终于开口,她的嗓子,早在饮下那碗毒酒的时候,就被彻底毁了。
外面狂风骤雨,北辰魔魇军的铁靴之声渐近,她曾经为了将这个声音抵御在国门之外,以皇后之尊,带领凤家军,栉风沐雨,苦守边塞,殚精竭虑了整整十七年!
而如今,这噩梦般的声音入耳,竟然分外动听!
凤乘鸾嘴角微微上翘,有些期待。
“凤乘鸾,皇上已经开口求你了,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谁!”身前,玉阶上,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皇贵妃容婉,九尾凤钗歪挂,柔柔弱弱,粉面上泪痕犹在,白生生的手中,城破之际仍不忘新染了丹朱豆蔻,一只帕子绞了又绞,咬碎一口银牙。
“你别忘了,你始终是南渊的镇国皇后,是皇上的兵马大元帅,皇上当初将你送入冷宫,无非是想让你收收性子,敛敛脾气,学学怎么做女人,废后的话,可是半个字也没提过。若不是你自己不知好歹,竟敢以自戕来威胁皇上,皇上又怎么会一怒之下,命人断了你的手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