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暗,魏军攻势益发疲软。
不论西桥营、东桥营,还是澧水桥营地据点,魏军都没能拔除。
此刻最为凶险的就是孤军深入的张郃部,他登高观望,背后西桥营一带还在弥漫烟火,汉军仍旧苦战坚守。
如果攻破西桥营,振奋己方士气,也将拥有退军通道。
“吏士惦记退路,皆无心厮杀。父亲,如今该如何是好?”
张雄端来一杯热水,用较低的声音埋怨:“因前军之事,敌军战意坚锐,我军中顾虑颇多。”
张郃细细打量张雄见他眉目躲闪,猜测这是军中将校托他来探口风。
接住热水,张郃告诫说:“汉军战意顽固,因汉主、关云长、张翼德、田孝先皆在,故吏士愿殊死力战。与前将军之事无关,此系谣言妄说,不可再传。”
“是。”
张雄也有自己看法,皱眉,神情苦涩:“都说田孝先已死,虞翻、陈式所部却死战不降,亦不愿退还犨县,这令孩儿意气沉顿,战心消沉。”
西桥营汉军营垒之坚固,宛若山岳,实在是难以撼动。
虞翻、陈式的西桥营是汉军三个外围据点里最弱的,另两个由张飞、关羽亲自指挥。
不敢想象,如果另两个据点群也破开外围壁垒,进入混战阶段,想要消灭、杀死决死反抗的汉军……己方又要填多少命进去。
破开外围壁垒不容易,破开壁垒混杀时,就到了一命换一命的时刻。
现在中军还有没有换命的决心?
张郃横目望过去:“此惑乱军心之言,不得再说。”
“是,末将告退。”
张雄后退,走远后,看着陆续点燃草苫的汉军营垒,久久无言。
对面汉军是一支杂牌军,放到魏军体系里,是外军体系里最次的一批,与征召武装的屯田兵差不多。
有恒产者有恒心,最精锐的魏军是中军,吏士家眷都安置在邺城一带;次一级的外军,外军中也有些威名赫赫的部队,但大多已经在战争中消亡。
最次一级就是失去人身自由,背井离乡强制迁移的屯田兵。
孙朗、郑甘一个是陆浑聚众叛乱的县吏,另一个是郏县被流民胁迫的豪强,所部百姓追随他们向南阳迁移,跟背井离乡、执行军屯,又征召为营兵的屯田客没区别。
从经历上来说,面前汉军的经历、属性跟大魏的屯田兵类似。
可屯田兵会有如此顽强的战意?
屯田兵都这么能打,等关羽、刘备带着主力扑上来时,谁又能抵挡的住?
不准低级吏士思考、讨论这些东西,可中高级军吏无不在思考这些简单的战力对比、换算关系,或思考更复杂更危险的事情。
张郃这里军心不稳无力再强攻,仅仅等待后方曹洪的消息。
张雄受年龄、眼界格局约束,只在顾虑眼前这场战争,而张郃已经在考虑未来的、更为长远的事情。
眼前的格局,比官渡袁军来说恶劣了不知多少倍。
官渡失利转折点就三个,在失利转折点之前,曹操是很猖狂的,一度亲自率军出没在延津,在袁绍眼皮子底下晃动。
仿佛在说,来打我呀。
如今世人只知斩颜良、诛文丑,袁军连续折损大将……这只是一系列支线战斗,并不影响关键的主线战场。
主线战场上,前期很浪的曹操突然心灰意冷,一度想退军回许都,若不是荀彧力劝,鬼知道官渡之战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连续斩杀颜良、文丑的曹操,为什么突然心灰意冷?
因为四个字‘合战失利’,在与袁军的决战中,曹军大败。
之后曹操幸苦坚守等待战机,等来了战机。
战机就三个,第一个是许攸出逃,第二个是乌巢烧粮,第三个是他张俊义临阵降敌。
不提袁绍犯傻,响应谶纬之言执意命令运粮队在大营四十里外的乌巢休整一事,单说许攸出逃,就是河北士人与汝颖士人的内斗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