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虞说话时的模样不像是勉强,竟是真心的,张皇后不免诧异,思索了片刻,方道:“此事也要依了惠宁的意愿,等本宫问问她。”
“去,叫惠宁来。”
温虞颔首浅笑,不急不躁,心下却是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答应了。
六公主趴在软榻上,手里转动着那只留香球,她才不信夫子能说动皇后让她能出宫去呢。她好想出宫啊,如果夫子能让她出宫去,莫说是让她学香道了,便是让她每日默上十张大字,她都愿意。
留香球在榻上滚来滚去,满室皆是茉莉的清香气。
有宫女到她跟前来,“公主,皇后娘娘让你过去呢。”
“沈夫人也在皇后娘娘宫中。”
六公主一愣,留香球顺着软榻滚到了地上,内里那支燃了一半的塔香纹丝不动,仍旧稳稳当当的燃着。
等六公主前去张皇后跟前只一问一答,六公主三日后出宫前去殿帅府这事儿便定下了。
六公主是没想到她是真能出宫去了,一时高兴,又是张皇后面前撒娇,又是欢欢喜喜地笑的满宫室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娉婷郡主坐在窗前看着衣架上悬挂的大红嫁衣出神,忽而闻见她的笑声,一时好奇,“惠宁这是遇见什么高兴事了?”
身旁宫人匆忙去外头打听后,又回来同她禀报:“听说是沈夫人下回给六公主授课时,要请六公主上她府上去,皇后娘娘答应了,六公主这才高兴的很。”
她嘴角的笑意忽而滞住。
又是温虞。
多年前是她,如今还是她。
为了三日后的斗香,殿帅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做着准备,一时布置那园子上下,一时又令府中人手做着准备,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温虞兴致颇多,事事都要亲自上手。
陈嬷嬷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久逢斗香之事而才有这般兴致。
温虞也没否认。
但实情只有她自个儿知晓,有事情可做,沈大人的影子可算是在他脑海里头只占了那么小小的一角。
六公主自是欢欣鼓舞的准备着出宫的事情,一早不用旁人来请,她便自个儿就醒了,换上了衣裳,又听过张嫔嘱咐了好些话,又去拜别宣帝和张皇后,就像是关在笼中,终于得以放飞的小鸟那般快活。
她刚踏上启程的道路呢,却又见娉婷郡主翩跹而至,连忙喊她,“表姐。”
“你一人出宫去,我不放心,所以我今日陪你前去沈家。”娉婷郡主笑道。
六公主现在一心都放在出宫这件事情上,她年纪又小,听见这句话也不过是只当成表姐对她的爱护,并未多想,牵了她的手,就往马车上去,兴冲冲道:“那咱们快走吧。”
“夫子说了,若是我出宫的早,还能瞧见街上的早市。”
“表姐,早市是做什么的?”
娉婷郡主坐在一旁,笑意浅淡,“早市不过是民间百姓早起做买卖,喧哗吵闹,没什么好瞧的。”
六公主也不减半点兴致,趴在窗边不住地往外看。
*
温家住在上京的这些年,温虞也交了许多手帕交,自有爱香同道者十一二者,她这回下帖,也请来了九位好友,又请了赵英与沈家的几位姑娘们,一场只有姑娘家的春日宴办在春花似锦的园子里,是有十分热闹欢笑的。
温虞相迎着一位又一位的姑娘,请她们先入园子里逛着,又过了一刻钟,便迎来了她此生收的第一位学生,六公主的车驾。
六公主蹦蹦跳跳下了马车,“夫子。”
温虞颔首,与她见了礼,目光却是落在了随后从马车上下来的那道倩影之上。
她可只请了学生来,可不曾请娉婷郡主。
来者皆是客,温虞屈膝行了一礼,礼貌客气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是我招待不周了。”
娉婷郡主淡然道:“惠宁出宫,我不放心,所以陪她来走一趟,不曾送拜帖,沈夫人不介怀才好。”
“郡主能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这边请。”
待到寒暄完毕,温虞便陪着娉婷郡主往园子的方向走去。
原是轻松自在的氛围,在见着六公主与娉婷郡主时,消失不见,众人皆是收敛了说笑声,起身行礼。
娉婷郡主淡然道上了一句,“各位不必拘束,我与惠宁同各位一般,也是今日登门的客人。”
可氛围也终究回不到一开始的自在。
六公主好奇问道:“夫子不是说,今日是要斗香,何为斗香?”
“是大家要一起比试谁的香更厉害,然后夺得魁首吗?”
公主还是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温虞浅笑解释道:“从前我们设下斗香确实是为了比出高低,而今是大家互相切磋近来对香道的领悟。”
她是有心教授,又解释了一句,“我等皆以为自己对香道的理解并未能到达比试的地步。”后方才道:“公主若是觉着无趣,也可在园子里四处逛逛,此处景致虽不比宫中园林,却也有一分别致的美。”
又看向娉婷郡主,却见娉婷郡主已经落了座,“我倒不曾见过斗香。”
温虞一笑,让人替娉婷郡主上茶,又看向面前桌案上盛放的竹篾托盘,上摆有褐色竹片,浮着香气,温虞细细闻着,已有人开口,“我听闻城东孙家的玉兰今年开的格外早,青娘这是去摘了玉兰来蒸的竹香?”说话者是林家五姑娘林平芝。
而被唤作青娘的妇人,淡然笑道:“是有玉兰香,却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