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公主是想学些什么呢?”
“公主不妨告诉我,我也好替公主解惑。”
六公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夫子不觉得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不必太过钻研深究吗?”
温虞嘴角的笑意就快要挂不住了,她自己学了十来年的传承技艺,竟被人这般看轻,自是怒火从中烧。
好歹修了快十年的好脾气,温虞想了想,方道:“香道就如同琴棋书画,如同这世间每一门技艺一般,纵使有人会觉得微不足道,却也是一门需要耗费心血钻研,才能知晓其中奥妙的技艺。”
六公主打了个哈欠,“可是我坐在这里听着,就觉得香道是很无趣的东西。”
“要不然今日的课便到此结束吧,夫子。”
“看来公主如今与香道还无缘分。”温虞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意终是在挂不住,正待收拾了东西要走,却见春芜苑外有宫人脚步匆匆走来,高声喝道:“陛下口谕。”
此话一出,便连六公主也站着了脚步。
“沈夫人如今即是六公主夫子,传道受业解惑者,师也,形如父母,六公主不可怠慢,当尊师重道。”
宫人郎声道,苑中所有人都听得是一清二楚,不免诧异,六公主这些年凭着喜好,一时要学这般一时要学那般,请过的女夫子自是有许多,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般,传过口谕,要六公主尊师重道。
那岂不是六公主这会子想要提前结束授课内容,也是不能了?
温虞目光微闪,陛下怎会专门为了她传这样一道圣意?
是料准了六公主会如同从前一样,学习各种技艺的兴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吗?
“六公主切记要认真同沈夫人学习香道才是。”
宫人传话完毕,六公主苦着脸,父皇是什么意思?是要她一定要听沈夫人的话,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听沈夫人讲那些无趣的东西吗?
温虞起身,抚平了裙上的褶皱,温柔笑问六公主,“公主,陛下既有此等旨意,我等总不好违背,公主以为呢。”
六公主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一跺脚理也不理温虞,就跑去找宣帝撒娇,宫人乌泱泱的跟在她身后赶紧追了上去。
温虞叹了一口气,转身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的思柳说道:“六公主既然已经先走了,咱们也先出宫吧。”今日这课是上不成了,她留在此处也只是虚度时间。
她的时间可以用来独自一人发呆打瞌睡,那是她自个儿乐意,何必拿来哄小公主玩儿,还心累得很。
想来这课也没有下次授课的机会了。
她有些庆幸,也有些不舍得,舍不得的是那本《留香集》还是还给皇后娘娘算了,庆幸的是她还不曾告诉她阿娘,先祖亲笔在她手中,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主仆二人出了春芜苑,随着引路的宫人往东华门去。
今早来时,温虞心中尚且是怀有满满信心,而今却是心绪沉重。
穿过两道内宫门,忽见前方有一行人正往此处脚步匆匆行来,同她迎面走来时,她忽而认出了那行人中的相识之人,可不就是沈青芝身旁的红袖?
能让红袖这般形容匆忙者,除了太子妃,还会有谁……
红袖行色匆匆,面上焦急之色尽显,见着温虞时,匆匆停下脚步行礼,“见过三少夫人。”
温虞心中一动,她原是不该多嘴一问的,却还是问了,“红袖姑娘,你怎么这般匆忙?”
红袖抿着唇,“是大姑娘,趁人不注意,从东宫偷跑了出来,不见去向,奴婢出来找她。”
“不知三少夫人一路走来,可有见过她?”
温虞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曾见过大姑娘。”
红袖压了压焦急之色,道:“是奴婢僭越了,耽误了三少夫人的时间,告辞。”
温虞知道自己不该再多嘴问,宫中事情她当少掺和,可还是开了口问道:“红袖姑娘,你先仔细想想,大姑娘这两日可有显露异象?”
“她既然能从东宫出来,就表明她有想做的事。”
红袖紧紧抿着唇,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方道:“前两日娘娘提过,御花园中的早春花怕是开了。”
“奴婢大约知道大姑娘去了何处,多谢三少夫人提醒。”
“无妨的,你快去找她吧。”温虞也不多言,让红袖赶紧去找人。
如今陛下是不拦着太子妃见娘家人,太子妃却仍旧谁也不见,她昨日还听说,便是沈老夫人亲笔信送进了宫中,太子妃也是不见的。
可关在东宫数日,即便是随口说起早春花,想来大姑娘也已经记在了心里。
好容易到了东华门,温虞笑着同引路的宫人道上一句,“有劳你送我这一趟。”
宫人哈腰道:“当不得沈夫人的谢。”
“雨势渐起,夫人还当心着雨。”
待到温虞上了马车,思柳方道:“六公主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她怎可如此说姑娘。”
温虞擦着裙上沾着的水渍,一边小声道:“罢了,谁让人家是天之娇女,想必日后也不用再见了。”
“就是可惜了我这身新衣裳,今日可头一回上身穿呢。”
她叹气,擦是擦不干净了,干脆靠着车窗,却又担忧起了,“也不知大姑娘有没有被找着,外头的雨是愈发的大了。”
雨水击打着顶棚的声音是越发响亮,分明是春雨,却又听得人心生烦躁。
待回到府中,雨势渐起,不过走两步路,雨水便将人给打湿的彻底,温虞梳洗过后,换了衣裳坐在软榻上喝着热茶。
陈嬷嬷拿了帕子让她擦发,叹道:“天家公主到底是肆意而活,旁人家的姑娘哪里能如她一般,言行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