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忽然抬脚,踩住了它。
他的腰背弯曲,弯的很辛苦,他捡起那张踩了半个黑脚印的纸,两手慢慢的把纸揉成纸团,又延伸展平,又揉成纸团,反复几次,最后他把纸团狠狠的扔在地上。
他的手狠狠的抓上洁白的被单,似乎在忍耐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
嘴角半张,又闭合,再半张。
整个病房,充溢着沉默与压抑,所有的人,都被林湛带到戏里,一个父亲,后悔至极的父亲,在得知孩子感染艾滋病,即将走向死亡的时候,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的深深的悲痛。
他不愿意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可那张验血单上的数字,就像尖锐的刺,直接扎上他的眼睛,他留下的眼泪,留下的是心头之血。
这个场景,到此为止,剧本上的台词,一句也没用。可那些动作,那些细节,比台词更加能够深刻的传达出,马阶的精神世界。
汪文要喊停,旁边谢悦捂住她的嘴,小声说,“还没演完。”
忽然,林湛抱着额头大叫,边大叫边跺脚,激烈的踩向地上的病历。
“啊!啊!啊!”
刚刚的无比沉默,顷刻间歇斯底里的爆发!
他恨,恨老天不公,恨自己无能为力,仿佛那地上死死躺着的病例,是他几生几世的仇敌,他想要撕碎它,破坏它,让它消失,让时间倒退回它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刻。
不知不觉,林湛满脸都是眼泪的痕迹,他憋着不哭,脸憋得通红,他的手抓着头发,轻轻的靠着床头滑了下去,最后坐在地上,弯曲双腿,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球。
场记手里的遮光板,啪地掉在地上,小伙子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留在眼角的眼泪,慌张的低头捡道具。
林湛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把病例纸捡起来放床头柜上,从口袋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刚刚情绪有点激动,险些没有收住。
汪文低声喊了个“停”。
年轻的导演,此时此刻才明白,江名然所说话的含义。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无论编剧定义的主角是谁,无论谁的镜头时间最长,对话最多,林湛都将成为电影的灵魂,无论他演的是哪一个角色。
“湛哥哥的演技,出神入化,”谢悦非常平静的说,“能把所有人迷得神魂颠倒,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