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叙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这些来,不管他多么抗拒,又多么想忘记,但是没有办法,这些血流成河的场面,那些惨死在他面前的兄弟,总是如影随形,出现在他的每一个梦境里。
所以,楚天叙已经很多天没过安稳睡觉了,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赶路,从长丰农场到恰克图,他行尸走肉一般,有多少次,他恍惚着,差点儿就滚下了马背,又有多少次,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风啸剑,他一直都知道这把剑的锋利,所以视如珍宝,可是有那么几次,他竟然想在自己的身上见识见识这把剑到底锋利到何等地步……
楚天叙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不,是无望过。
过往二十几年肆意洒脱生涯,让他找不到开解的办法,让他在遭遇巨变之后,除了心死如灰和逃避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当然,他能纵容自己逃避,要不然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样的梦魇。
……
好不容易在娘亲的面前打了这么一会儿瞌睡,楚天叙觉得自己精神恢复了不少,可是在听到邓氏的痛苦的声音之后,楚天叙的脸又沉了下来,他没说话,默默地坐在了床沿儿上。
是啊,要说什么呢?
要怎么安慰开解邓氏?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妥帖的话。
事实上,他也需要安慰啊。
“天叙,”半晌,邓氏握住了楚天叙的手,憔悴支离地看着楚天叙,费劲地道,“你跟娘说说,你和你爹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你爹动这样大的气,竟会对……对老郭痛下杀手,天叙,你必须和娘说清楚。”
从不过问父子俩前院事儿的邓氏,这是头一次询问楚天叙,她必须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她迫切地需要为自己夫君的反常行为,找到最合理的解释,要不然的话……
面对着比禽.兽更可怕的夫君,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楚天叙听着邓氏沙哑的声音,喉头酸疼的厉害,他看着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直保养得宜的、贵妇人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这么枯瘦干黄,只把手腕上的那一串珊瑚手串衬得鲜红似血,实在红得太扎眼,以至于楚天叙下意识地就挪开了眼。
“娘,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半晌,楚天叙轻声道。
是的,他是真的不愿意跟邓氏说这些,他的母亲,单纯又恬然,从来不过问男人家的事儿,也不好奇外头是个什么天地,心里只装着她的夫君和儿子,也被夫君和儿子宠了这么多年。
她是个最容易满足的妻子和母亲,总是夫君和儿子常年征战在外,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提心吊胆,她也没有过一句抱怨,纵使她心里总放不下早逝的爱女,却也都是一个人默默念想,从不让夫君和儿子难过。
在她的世界里,夫君就是天,儿子就是地,她就处在天地之间,恬然度日。
今时今日,要楚天叙怎么告诉她,她的天依然啊塌了?
楚天叙说不出来,真的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