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洲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但他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他们是不是找你麻烦了?韩齐的音量拔高了,接着追问道。
还没等秦鹤洲回应他,韩齐就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我找他们去。
秦鹤洲抬眸望向他,找他们干嘛?打架?
韩齐愣了一下,就听对方接着说道,
也行,你去吧。记得给我发个地址,我帮你打110,应该会有人来替你收尸。
靠,你!韩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抓了抓头发复又坐下。
一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冲动了。
两人很快地吃完了一顿饭,走出噪杂的拉面店,韩齐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将烟盒递给秦鹤洲,抿着嘴问道,抽吗?
秦鹤洲:不了。
韩齐一挑眉,你还戒烟了啊?靠,你不会偷偷谈女朋友了吧?别告诉我你女朋友不让你抽。
秦鹤洲手插在口袋里,冷眼看了他一眼,道:不关你事。
韩齐的问题是真TMD的多,
韩齐的母亲住在一栋十分老旧的居民住宅楼内,他们打开楼下的单元门后,便能闻到一股陈旧的霉味,空气中还飘荡着肉眼可见的浮尘,老式的木质台阶只要一踏上去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一脚踏空掉下去。
韩齐的母亲住在601,而这种老式户型的构造非常不人性化人性化,既逼仄狭隘转角又多,需要时刻留意着脚下,他们两个大男人爬到六楼都费了不少劲,更不要说老年人了。
老式的绿皮铁门前,韩齐小心地敲了两下门,过了片刻,屋内传来了拖鞋踢踏踢踏走动的声音,韩齐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下一秒,铁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门后露出了一双神色警惕的眼睛,眼睛周围布满皱纹,那是韩齐的母亲。
妈,是我。韩齐在门外说道。
在看清来人之后,老妇人的神情中闪过几丝亮光,随即她又折返回屋内,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个鸡毛掸子。
她一把推开门,拿着鸡毛掸子就往韩齐身上挥去,
啊?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和你爸一个死德性呢?
韩齐见势赶紧往秦鹤洲身后躲,喊道,妈,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听你狡辩还差不多?别躲在人家小秦身后,你一个人犯浑还不够?还要把人家一起拖下水?说着韩齐他妈就要绕过秦鹤洲把他抓出来。
韩齐在秦鹤洲身后左右闪避,这幅场景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下一秒,秦鹤洲在暗中踹了韩齐一脚,韩齐直接一个趔趄冲了出去,被他妈一个鸡毛掸子呼到身上,揪住耳朵拎了过去。
韩齐有些神情幽怨地看向秦鹤洲,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第18章 、第一个世界(十八)
韩齐的母亲黄梅娟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她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于是她拽着韩齐进了屋内,还不忘对秦鹤洲露出一个和蔼的表情,进来随便坐。
秦鹤洲点点头,进去后顺手带上了外面那扇老式的铁门,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这扇门他关了好几次才勉强合上。
韩齐的母亲住的地方比秦鹤洲想象中的还要逼仄狭小,由于是顶楼的缘故,有些地方的天花板倾斜下来,秦鹤洲经过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弯下腰,整个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人什么都舍不得扔,旧报纸和塑料瓶什么的捆成一扎推在角落,等着收破烂的来回收。
但其实这些东西撑死了也只能卖个一块两块,连吃顿饭的钱都够不上。
秦鹤洲站在外面的客厅里,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去,但房子本身就不大,而且一点也不隔音,母子俩的吵骂声他在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你消失那么久干什么去了?啊,电话一直显示空号,住的地方也没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以为你......骂到后面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妈,对不起,我是真遇上事了。韩齐在一旁不停地道歉,却始终没有讲出事情的真相。
你是缺钱吗?你缺钱你来找我啊?你在外面惹那些是非干嘛?韩齐的母亲控制不住地拔高音量,当年你爸欠了几十万,那些债主找上门来,这十几年来,我每天打三份工也要把这些钱还上,为的是什么?
为得就是能没有负担,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希望你重蹈他的覆辙,我说过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干出什么大事业,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行。我没有别要求了......
妈,对不起,我......韩齐的声音低了下去。
别说对不起,不要像你爸那样,那种东西不要去碰。
秦鹤洲只是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作声,他站在一个老式的破旧木柜前,这个木柜既充当桌子又塞满了杂物,柜子最上层放着一个塑料热水瓶,热水瓶旁边是一个橡胶热水袋,热水袋旁边放着一个瓷缸杯子,杯子上架着一把牙刷。
厨房,客厅和浴室都挤在这个最多只有十几平的狭小空间内。
秦鹤洲可以想象到韩齐母亲的生活,为了节约用水,早晨起来她应该会把热水袋里的水倒到水壶里,再用来洗脸刷牙。
十几年的时间靠着打三份工来还几十万,还要拉扯大一个小孩,可见她平时的生活有多拮据。
韩齐的母亲教育完儿子后,拿出了几个窝窝头来招待他们,但他们都吃过饭了,并不怎么饿,秦鹤洲只是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在离开的时候却悄悄地把那张银行卡塞到了桌子角落。
韩齐说要送送他,于是便和他一块走了下去,到楼下后,他蹲在单元门外的台阶上抽烟,神情在烟雾中显得晦暗不明。
别再借高利贷了。秦鹤洲突然说道。
韩齐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想借啊,谁又想碰那玩意儿。
说罢,他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秦鹤洲:肯定有别的方法。
你告诉我,什么方法?韩齐看向他,又接着说道,
像我们这种人,出生就像蝼蚁一样被人踩在脚底,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爸在我小时候就跑了,为了还债我高中就辍学了。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但是选择权永远在你自己手上。秦鹤洲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说得轻巧,你需要做选择吗?韩齐反问。
需要。
他不仅需要做选择,而且他现在就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
但秦鹤洲并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说,走了,回去看一下你家的桌角。
留下韩齐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