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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8)(2 / 2)

小厮哑着嗓子说道。

其实这块玉,并不是百花公子撞碎的它原本就碎了一道裂痕,是我们公子昔日宴饮时不小心碰坏的。

小厮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嘴角。

我们公子是个心思重,当日诬陷季公子撞碎了这玉,不过就是他想要讹你罢了是他碰你的瓷,他是骗你的

他想把你骗到手,就使了这碰瓷的手段。他是真的喜欢你啊喜欢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厮压着眼泪,苦笑着沉声说。

季天端愣怔地看着那块冰种天青色的雕着合欢花的玉牌,和那上面那道温柔的裂痕,只觉得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他心悦你很久很久了,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您了。

他当日去水台上救你之前,曾交代我,若他日后不幸罹难,便将他讹你这件事的实情告知于你

公子说,你不欠他什么,他若不在了,你与好生与白将军在一起便好。这些话,他无法亲自对你说出来,便由我转达。他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属于自己他真正拥有的东西,大约就是这把纸伞,和这块玉牌了。小厮努力平复着声音道。

可您如今都忘了这些,这也很好,也算是遂了他最后的愿望啦。

姚镜流的小厮在泪雨之中微微笑道。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你平安喜乐,永不难过。

而已。

季天端静静抚摸着那块玉石,他再抬眼看向那块墓碑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不知自己因何落泪,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而哭。

可当他触摸到那枚玉石之时,只觉得撕心裂肺的悲怮从灵魂深处直直传入脑髓,零星的片段和火光中的呐喊不断在眼前闪过。

他抬起眼睛,在无尽的光芒和梨花月白色的花影中,似有一位披着白狐裘,手执泸州十六骨素白水棕竹纸伞,踏着漫天的光晕盈盈踏莲而来。

他最后一次微微笑着弯下腰,抬起纤长的手,拂过季天端面上如雨的泪水。

绝世的男子纸伞微微倾下,挡在季天端的面前,纸伞为他挡住了日光中闪烁的尘埃,就像是替他遮住了世间所有的肮脏与苦厄一般。

曲遥默默别过眼睛。

纵使看惯了生离死别,可他却依旧红了眼眶。

然而比之季天端,季源远才是最令他担忧的那个人。

杨绵绵惨死至今已有三个月,可直到现在,季源远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她的眼睛里却全是血丝,如今她的眼球已然是鲜血般的赤红。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咬牙作战至至今日,曲遥总觉得此刻的她就宛如一尊雕像或是个木偶,她所做的一切早已远远超过了她的负荷。

仿佛随时都能崩殂与消亡。

六六。季源远将身后的女孩拉到杨绵绵坟前。

从今起,你便是允卿门下正式弟子!苔聆双剑也一并传予你因为你的命,是她舍命换回来的你亦算是她带回允卿门中的。

六六噙着眼泪接过苔聆双剑,再度想起那些恐怖而绝望的时光,是这个姐姐一直握着她的手,那是暗无天日之中,唯一一丝未被泯灭的光明。

是那个姐姐一直告诉六六,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女孩捧着双剑,来到了杨绵绵坟前。

我将你正式收为绵绵的义女,日后你便归于允卿外门,由邵绾衣负责教养。你需勤勉刻苦!令她九泉之下亦以你为荣,时时自省,方不负她!季源远庄肃道。

六六努力地点了点头。

去,去她坟前,叫声母亲。

六六抱着苔聆双剑,跪在坟冢之前,看着那块墓碑。

墓碑上书着几个遒劲的大字:爱妻杨绵绵之墓。

大字之下,是季源远亲手为她篆刻的墓志铭。

仙云既散,芳趾难寻,

湘水东逝,不周山倾。

瑞钟月极,贞静至性。

醴泉敬尔,枫露歌卿。

万载千年,徽徽颂音。

六六看着那块冰冷的青石碑,噙着泪花轻声道:

母亲。

四野之中,一片岑寂。那个头戴通草簪花的女孩子似是就站在他们身边,她静静地看着这些她最爱的姑娘们和她的小春儿,温柔地微笑着。

门主,你为何要将六六交予我教养?内门门主邵绾衣似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拉住季源远的衣袖大声道:教养六六的应该是你啊!你才该是六六的师父啊!你告诉六六不能辜负绵绵可你亦不能辜负绵绵啊你只有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才能不辜负绵绵

走吧,回去吧。

季源远突然叹息着说道。

她声音很轻,仿佛她早就很累很累了。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轻声道:诸位师姐妹,既已祭拜完毕,我们便回门中吧。我还有些事情没有交待完。

门主!!

邵绾衣泪雨滂沱地颤声唤她。

可季源远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允卿门走去。

曲遥颦起眉头,他看向澹台莲与宁静舟,但见身后这两人的神色也异常沉重。

曲遥没说话,几个人默默地跟在允卿门众女仙身后。

这一路上,没有人驭剑。

季源远就走在最前面,行尸走肉一般地走着,白藏之推着季天端的轮椅,所有人都默默跟在季源远的身后暗暗垂泪或是啜泣。季源远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穿过广陵城,这个生她长她的地方,道路两旁都是她最熟悉的灰瓦白墙和河道廊桥。

所有地方,她都曾和杨绵绵一同走过。

路两旁那些斗花踢沙包捉蝴蝶翻花绳儿的女孩子,每一个仿佛都是曾经的她们。

人人似君影,处处皆君声。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走回了允卿门的大门前。

季源远推开允卿门那道朱门的刹那,突然,一只大手将她的手猛地捉住了。

季师姐。曲遥颦眉道:此事我本不该插手,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问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曲遥的视线如同芒刺一般直逼向季源远,季源远在那一瞬间罕见地瑟缩了一下。

我季源远颤了颤,终究是默默走上了门口的石阶,她站在石阶上,看向门槛下所有的允卿门女孩子们。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她。

时间仿佛就这样岑寂了半柱香。

对不起大家了。季源远低下头,却是无比平静地说道:我想卸任允卿门主之位。

门主之位,我欲让贤于绾衣。至于内门门主,便由陈念接任罢。

门下的女孩们在那一瞬间俱是死一般的寂静。

源远,那么我以姐妹的身份问你一句。陈念极冷静地看向季源远。

卸任门主之位后呢?你要去做什么。

季源远堪堪扶住门框,良久之后才抬起黯淡无光的眼睛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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