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梦里,季天端睁开眼睛,无尽的荒原之上,华服锦衣,头挽花簪的女子珍重地将手中的双剑交递予身白衣的少年。
就要开始了,天端。
杨绵绵轻抚着他的脸,温柔地说。那手掌落在他脸上,便如团水气样温柔。
乌枢刹罗已经炼成了破掉允卿门结界的法器,外门弟子旦失利,整个允卿门便危在旦夕。天端,你必须阻止源远师姐。
她的眼神里,像是汪没有尽头的大泽。
可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季天端颤声说。
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别怕。
杨绵绵轻声道。
只有你,才能拯救所有人。
我,直都在。
季天端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是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般,他猛地醒来,眼前是那熟悉的陈设和漆黑片的小屋。
曲遥猛地惊醒!脑中似有根断掉的线被生生接在起!这突如其来的桩桩转变:白藏被陷害后之入狱流放、姚镜流筹到的二十条画舫、以及大量的夜合迷香
在看似毫无关联的切终于串联成线时,曲遥才明白,那柔弱的百花公子季天端究竟要做什么!
他默默抬起胳膊,那纤弱白皙的胳膊如同玉石般,只是过于精致,这手,原是该写诗作画的,根本不像是能担起重担的样子。
可他却要凭着己之力,挑起整个允卿门。
凭着这白腻细弱的手掌。
他在那存善堂之中整整煎熬了两日。
他只能将所有希望寄于姚镜流身上,允卿门内弟子此刻都在排布战局。
此刻允卿门外已经罩起层淡紫色的结界,这将是允卿门最后的保护屏障,外门弟子已经整装待发,明日广陵城内便是大厦国祭大典。
此刻,城内青石板地上已然铺设了十几里的红绸缎,道路两旁也已掌起了节庆时才掌的降纱长灯,那景晗诚已经下了死令,每家每户必须出枚男丁或是女眷,总之若是不给景晗诚捧这场子,便要满门抄斩。
城中百姓即便心中有千般不愿,也必须出来布置街道。此时还下着清雪,城中虽装点的派喜气洋洋,可人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与笑意。
夜幕降临了。
今夜的允卿门内,无人入眠。
明日就是国祭,可姚镜流处此时还是没有点动静。
季天端看着东天之上的北斗星,心中万分焦灼。
他只有等。
他在那里心中默念着杨绵绵的名字祝祷,也不知过了多久,存善堂的门被敲响了,季天端往门外探,竟是那被杨绵绵救下的小女孩六六。
公子,外面有个人,他拖我将这匣子交予你,他说这匣子里的东西只有你能看还有,他托我转告句。
你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季天端接过那匣子,他哆嗦着打开,里面果然是大量的夜合香料。
多谢你了,六六。季天端紧紧握住那盒沉甸甸的香料道。
大公子六六抿了抿嘴唇,纠结了好久才小声道:允卿门外门的姐姐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仙器了外门的姐姐们现在给自己的亲人写信好像是要交待些什么源远师姐说,无论接下来三天发生什么,都不准你踏出这小黑屋子步
季天端脑中嗡的声,他猛地握紧了手掌。
写信!那哪里是什么信?
不过是遗书交代后事罢了。
六六如今好怕。六六抹着眼泪小声说:六六不想再有人死掉了大公子,你能不能去劝劝源远姐她们?
小姑娘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看向季天端。
好六六。季天端咬牙道:不会有事的,允卿门的姐姐们个都不会有事的!我现下便去劝她们!
可存善堂的大门上落了铜锁,我也没有钥匙,公子你怎么出来啊?六六哭着问。
季天端看向存善堂外,那道关了自己二十余载的木门,默默站定了。
他扶了扶发髻上簪着的剑兰花,对门外的小女孩轻声道:
往外站点,向后退,六六。
六六听罢,虽不明原因,却还是听话地向后移了两步。
在这之前,季天端甚至没有做过什么体力活,世人嘲他季天端腰细的刮点风就会吹折,他看着那扇木门,就像是看着曾经那个软弱的,如同风烛般摇曳残破的自己。
而现在,他要强大起来,去守护那些需要他守护的人!
呵!呀!!!
季天端便以他那凡人的血肉之躯,狠狠撞在那木门上,次又次!直至撞的鲜血淋漓。
公子!公子不要啊
耳边是六六惊恐至极的呼唤。
别怕!六六,离远点!
鲜血自季天端额角汩汩滑下,滴滴落在他的虹膜之中。
可他没有退却。
被世人嘲讽为柔弱多病似女子般的百花公子,再次奋不顾身地撞上去!纵是粉身碎骨、飞蛾扑火也不会退却半分!
最终,那道木门再季天端最后次拼尽全力的撞击之中,被撞的四分五裂!
大公子在六六惊恐无比的呼唤中,季天端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勉强站立了起来。
胳膊肘关节处痛的撕心裂肺,季天端用手摸上去,那里明显已经脱臼断开了,他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地,他狠狠往回怼!只听得那叫人牙酸的咔嚓声!
大公子!!六六看着这幕,登时吓得惊呼。
六六!现在大公子要去劝你姐姐们,但我个人是阻拦不住的!所以其余的任务,必须由你来完成!
季天端握住六六单薄的肩膀,眼神里全是珍重与嘱托,他将那装满了夜合香的匣子交给了六六。
夜合香原是威力极强的迷香,普通人吸上钱,便会失去意识知觉。而允卿门内的姑娘们除却外门修仙弟子,便只剩下群毫无修为仙法的普通女子们
修仙之人虽然不至于吸两钱便失去意识,可若是足半斤的量,便是水牛狮子之类也足矣放倒了。
季天端看向天空中那道淡紫色的密不透风的结界,若这香在院子里燃烧,是断然散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