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脱水的喉咙里挤出这样一句话。
不想成为邪神!?你想就死在这里吗?!你就不想报仇吗!!?你就不恨那些害死你的人吗!!?
整个地狱都在诘问那个少年。
魑魅魍魉向他敞开怀抱,恶魔们旋转着舞蹈庆祝着他的加入,邪祟们欢欣鼓舞期待着邪神的降生。没有人可以客服对死亡的恐惧,哪个人类能忍受一点点被黑暗,饥饿,寂寞折磨至死的痛苦?
除了神。
既然人间没有任何人爱戚晓,既然人间向抛弃垃圾一样抛弃他,那么他就该转而投向恶魔的怀抱。
这一切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妖魔们万分期待,只等待着那濒死的人类的妥协。那少年那样消瘦,那样枯槁,柔软的像是一阵风,他看起来就像一张纸,随便什么都能毁他肉身,堕他神识,叫他粉骨碎身,叫他飞灰湮灭。
不!
可妖魔们只等到了这样一个字。
濒死的少年指甲嵌进肉里,他颤声道:我绝不!!!
直到濒死前的最后一秒,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纯粹炽热,干净温凉。
因为长白山上还有我的展眉师姐呀
还有我的夜光大师兄呀
戚晓快要干涸的眼睛里,流出了一滴眼泪。
我爱他呀。
少年艰难地哭着说,他每说一个字,肺腑仿佛便要跟着承受刀剐一般的疼痛。
我怎能变成邪神毁掉长白呢?
他颤抖地质问着那些妖魔,声音软的像是海洋里的泡沫。
他在山上,夜光师兄还在山上师兄还在山上。
戚晓的气息早已一点点衰弱了下去。
可我想要他好好活着我又怎么会毁了长白。
白痴!!!天真!!!可笑!!魔鬼对这奄奄一息的少年破口大骂,他们鄙夷地大笑道:宫夜光已经结婚啦!和最恨你最讨厌你的冯绮云在一起啦!!你有什么留恋的!?连宫夜光都背叛了你!你还对这长白山有什么留恋的!?
那之后,棺材之中是长久的静默。
戚晓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在疼了。
他的每一个脏器,每一寸皮肤都早已成为了折磨他的根源,可此时若要在这些器官里分个伯仲,那么最疼的该是心脏。
是吗?真好师兄他能幸福可真好。
在那无垠的黑暗和冰冷里,戚晓微微扯开嘴角,他在哭,可他又那样欣慰,他流着眼泪,对那样遥远的,他最喜欢的人轻声祝福。
我恨那些人可我却那么爱他
那早已干枯的眼睛里,再一次涌出了泪水。
因为太爱,他选择原谅了这个荒唐,凉薄又冷漠的世界。在被这世界杀死之前,他依旧凭着顽强的意志,守护这尘寰到了最后一刻。
爱!?水怪哈哈大笑。
爱?爱?!你忘了长白宗上的人是如何折辱你的么?你忘了他们因为宫夜光是如何谩骂你的么?你还记得你承认你喜欢宫夜光时,他们看你的眼神么!?
戚晓的指甲死死扣进棺木里。
他们恶心你呀!他们说你是世界上最恶心最不要脸的人呀!可长白宗上除了你师姐,都觉得你是个怪物呀!
还不献祭么?戚晓!?
你不想杀了那些侮辱你的人么?
成为邪神!你就能拥有一切了!
可没有任何用处。
无论那些魔鬼如何利诱威逼,那少年死也不曾向黑暗妥协。
魔鬼们根本无法想象,那孱弱的少年像块无坚不摧的钢板,没有邪恶能折辱他一寸!没有肮脏能撼动他半分!
因为坚硬的背后,守护着他最爱的月亮。
他要拼尽一切去保护这个一点也不美好,却又有着最美好的宫夜光的世界。
因为这世上,还有太阳深爱的月亮,亭瞳深爱的夜光。
可笑世人极尽冷血凉薄,
唯那少年眼神温柔炽热。
可世上的恶意终归太多,那一寸的火焰不足以融化这些坚冰般的寒冷。最温柔炽热的眼神就那样一点点消逝殆尽,像是黑夜前最后一点晚霞,渐渐融化在墨一样黑暗里。
飞灰湮灭。
恶魔们在一瞬间静默了,所有邪恶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一刻所有的诱惑和利诱归于岑寂。
戚晓没有了呼吸。
那一瞬间,世间所有的温柔和美好都凝滞了。
天池太冷了,太深了。
温柔和美好离开了尘世,跟着他一道走了。
愿凭泥沙销肌骨
化育长白万物春
那懦弱的蛆虫终于死了!我早就想吞噬掉这块陨生玉的碎片,可这该死的棺材之前始终无法打开!感谢你们几位将这该死的腐骨寒铁棺打开!!!既然那条蛆虫不肯向陨生玉献祭!那这块碎片,我便笑纳了!!
那水怪哈哈大笑,它的触手们也开始笑了起来,它们笑的邪肆放纵,今夜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无数根触手的大嘴对准了戚晓,它们贪婪地笑着:
毁了长白!毁了天池!踏平这禁锢我们的牢笼!
幸好那条蛆虫没有成为邪神!对着这样懦弱的蛆虫下拜俯首,该是多么恶心!
我们即将成为藐视天道的存在了!我们即将主宰一切!!
蛆虫啊!腐烂吧!
宫展眉目眦欲裂,手中捕梦香笼几乎被她握碎!就在她站起身准备开打时,一道身影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
给你爹我把你们那些粪坑一样的臭嘴闭上!!!
曲遥站在宫展眉身前,凛着眉目,手握一柄长柄铜镜。他周身尽是黑色的气旋,青年沉声怒喝,脖颈间封魔珠滚烫如同火焰,那黑色的烈焰似要把世间一切都凉薄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