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站在高台上,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臣子发颤的身影,左右相,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男人语气中暗含威胁,似乎若是从左右相嘴里听到自己不满意的话语,便会下一秒就大开杀戒一般。
夙全心里无声叹息,他缓步上前,先是拱手一拜,回陛下,臣认为求和不妥。
武帝坐回了龙椅上,他的神色缓和了些微,继续。
百年以来,我大胤边缘的部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其中有坏心的掺半,从陛下第一次出征以来,已经有不少部落主动臣服,甚至还有小国愿意成为我大胤的附属,但同样也还有几个较大的部落野心勃勃,不愿归顺大胤。夙全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松对边关的注意,因此对于妫族做的很多事情,他都是了如指掌的,尤其前些年开始,妫族势力大增,已经吞并了好几个周边族群,现下他一路北上,其心不难看出是对大胤的觊觎。
因此,臣以为求和不妥,应以战为主。说着,夙全深深伏拜。
同时,右相贺闻舟也开口了:臣附议。
右相大人踏出一步站在了夙全身侧,他朗声道:大胤这些年发展迅速,岂是一个小小部落能挑衅的?便是由国师带领研制的兵工厂,其中哪一件武器拿出来不无敌?所以臣觉得没甚好求和的,既然是他们骚扰、挑衅在先,我们大胤便迎战杀回去即可,叽叽歪歪有什么好商量的,还和亲?怕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贺闻舟嗓门大,语带讽刺,直接把朝中几个以和为主、想要和亲的酸儒臣子刺激的老脸一红。
明显,对于左右相的回答,武帝是满意的,他阴冷的目光扫视过一部分朝臣,冷笑道:不过一个妫族便叫你们吓破了胆,堂堂大胤臣子就这点儿出息?
大殿中鸦雀无声,武帝又道:妫族北上到何处了?
回陛下,贺闻舟答:距离边关千里之外,已经驻扎,日后还会继续前进。
千里之外武帝捏了捏指骨,眼里闪过了一抹嗜血的光。
他也很久、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想必是那些人快要忘记大胤曾经那个庸武王带来的恐惧了,这才一个个心急的想要找死。不过想找死武帝可不会拦着,而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重新立威的时机,朕要御驾亲征。
武帝话落,大殿上十之八九的臣子竟然都跪了下来,嘴里唿喊着: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三思啊!
陛下龙体为重!
请陛下收回成命!
唯一没有动的几人,便是左右相夙全、贺闻舟,上任快一年的褚将军,以及老神在在的裘闻之。
不过在武帝话落的同时,左右相以及褚将军相视一笑,这一刻他们都明白了时机已到。
今日的褚将军是褚家的弟弟褚煜,他瞧着那群磕头的大臣,嘴边噙着一抹笑,语气有些揶揄,到底陛下是皇上?还是你们是皇上啊?陛下还都没说什么,你们倒一言一语将陛下的话堵了,怎么就这般、这般大胆呢?
褚煜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他笑道:这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啊?
有几位机敏的臣子从褚煜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便住嘴收声,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但大多数臣子还是仗着自己的年岁,想要换武帝收回成命。
涂修霆扶额,他眼里闪过的厌烦与狠厉,只是语气平淡道:你们是在教朕做事?
这一刻,明明武帝的话语平静到了极致,甚至叫人听不出其中蕴含的怒火,可是一众阻扰的大臣们听在耳朵里后,不由得身体一颤。
这群臣子们总是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他们总是想着凭借自己的资历、官帽来掣肘武帝的行动,可是他们却总是忘记,在几年前涂修霆羽翼未丰、刚刚登基的时候,他们就奈何不了对方,更何况现在这个愈发深沉狠厉的成武帝陛下呢?
不过是武帝一句话的威力,就再一次叫大殿安静了下来。
武帝不耐的挑眉,出征的事,朕意已决,你们与其在这阻挠,倒不如回去算算自己的乌纱帽还能保几天?
不少臣子惊异的抬头,却是对上了武帝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首要被冲洗的便是大胤的一众朝臣。
下朝后,宣平侯心里总是不得劲儿,他看向走在前面的左右相以及褚将军,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褚煜自然知道府中那个哑巴下属赵易安原来是什么身份,因此他见了宣平侯也算不得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侯爷有何指教?
自从宣平侯世子出了那样的事儿,宣平侯即使保住了爵位,但是在皇城中的地位早不如前了,即使他心里憋屈着也不敢表现出来:不敢指教、不敢指教,老夫就是想问问几位大人,今日陛下所言何意?
夙全眉毛轻颤,字面上的意思。
可、可这宣平侯愁眉苦脸,这、这
任他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还是贺闻舟先不耐烦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侯爷没什么可抓的把柄,自然不会有事。
贺闻舟的话对于宣平侯没有任何的安慰,反而如同惊雷,毕竟宣平侯做过的亏心事儿可不少呢。
几人不愿多留,便同哭丧着脸的宣平侯擦肩而过。
走远了,夙全问褚煜:你怎的如此看不惯宣平侯?
嘁,都是点儿虚伪的家伙,褚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以他的能力,对于宣平侯府中早些年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虽然他也看不上赵易安以前的性子,不过到底现在赵易安也算是他认可的下属了,那么宣平侯府的腌臜事儿也瞒不了他,看着面善,实际上也是个不分主次的人,宠妾灭妻也是挺厉害。
大世家中,多数家主还是拎得清,便是再喜欢妾室,他们也会为了面子以及世族之间墨守成规的规矩而尊重他们的妻子,因此正妻即使嫉妒,也会遵循一个度,只要不跨过那个度,一切都是安好和谐的。但是褚家两兄弟以及左右相、赵易安他们曾经的生活中,正妻、妾室以及家主均是没有遵守规则,这才导致了家宅不宁,出现了诸多的烂摊子。
贺闻舟笑道:你倒是个热心肠的?
不尽然,既然是我的下属,那还不能随便叫人欺负了。褚煜见两人不解,便将赵易安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夙全面上不显惊讶,只是语气平静的感慨道:这些年来,还是我第一次见陛下手下留情。
嗐,那主要还不是因为小殿下?贺闻舟觉得凡是武帝做的叫人惊讶的事儿,那准与小殿下有关。
小殿下心善啊!褚煜捂嘴发笑,我那下属曾经还忌恨小殿下,现在啊倒是成了小殿下的追随者,那国师府出品的小玩意儿买了一大堆。
那些小玩意儿也好用。
几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出了宫门,至于还在原地的宣平侯则是眼里闪过了彷徨与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