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这里房子好,还是你和母亲以前的房子好?”安希伦含笑问。
安琪拉看了看她,犹豫了下才回答:“都好。”
“哦?”安希伦来了兴致,“为什么都好呢?”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但漂亮,”安琪拉认真回答,“我们的家没这里漂亮,但我也喜欢。”
安希伦看着海心笑道:“她真的比你机灵。”
海心抚摸着安琪拉卷曲的蓝发,没有说话。
“这么聪明的孩子你得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才行,”安希伦说道,“可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她淡淡问。
“带她一起入住帝奥斯的皇宫吧,我会给她请最好的老师,读最好的书,就像当初对你那样,甚至还要对她更好。”
她缓缓站起身,哑然失笑,“我如把她带到阿拨斯的城堡,也能得到同样的待遇,为什么要寄居在帝奥斯?”
他也站起身,面对着她,“她在阿拨斯不一定安全,在帝奥斯却没这方面问题。”
安琪拉迷惑地看着他们,显然听不懂他们谈话,又埋头开始画画。
她走出了房门,他跟在她身后,她回过头,“她在生父身边会比你那边好,亲生父亲才会全心全意对她。”
“常理来说是这样,可她的父亲不是普通男人。”他来到她身边,“她的老皇祖母会对她有偏见,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的后代,不会愿意把最好的资源给她。而她的父亲不一定会为她出头。当然也有可能为她出头,但会付出较大的代价。而这种代价会显出他对她的偏爱,这种偏爱会给她带来危险。而以你的心机,不一定能保她平安。”
她淡道:“你说的这些不算数,只是猜测而已。”
“现在希律亚王应该收到你在赫帕亚的消息了,应该也知道安琪拉的事。”他说道,“估计会很快到阿拨斯来接你们。我们来猜一下,他是会亲自来接你还是派人来接你?”
“我为什么要猜这个?”
“因为关系着你们到阿拨斯后的命运。”
她微怔一下,没有回应。
他微笑着看着她,“希律亚王现在还难以与他皇祖母的家族抗衡,否则就会两败俱伤。他的皇祖母出身顶级家族,是绝无可能看得起一个平民女子的,必不会让希律亚王亲自来接你。但他若不过来接你,阿拨斯的皇亲国戚们必不会看得起你。你以前在阿拨斯皇室的地位就很微妙,表面上他们对你恭恭敬敬,实则视你为王的玩物,待王的脑疯期过去了,你的好运也就结束了。
“伊芙琳夫人没有对你动手,不仅仅是因为希律亚表面上对布兰琪王妃很好,还因为你的身份实在太低了,她实在没有动手的必要。虽然你是王妃,她是情人,但她在皇族圈的地位是比你高的,贵族们只认同她,不会认同你,你是个圈外人。你或许不在意别人的认同,但你会在意你的孩子有没别人的认同,你的孩子也会在意,谁也不愿自己受歧视、受欺负。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安琪拉的老皇祖母会视你们为眼中钉,皇族耻,皇后也会想着把你们这两颗钉子拔掉,这样你的儿子就完全属于她了。所以我才说为什么安琪拉在阿拨斯还危险些。而希律亚王不能亲自来接你,恰是隐晦地说明了他还不能与皇祖母对抗,还不能完全保护你们。”
“你想多了,”她冷笑道,“不用你操这个心。”
“好吧,你只当是我想多了吧。”他摊开了手,“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我还是留在赫帕亚吧,”她又说,“我一会儿就带安琪拉离开。”
“赫帕亚也不适合你,我为什么来得这么及时?全是伊赫哲的未婚妻给我通风报信啊。”他的笑容可掬,“这个未婚妻可是赫帕亚的顶级财阀之女,岂能容忍和一个平民女共侍一夫?像所有的贵族小姐一样,她能容忍丈夫有多个情人,但不能容忍情人中有平民,但现在情况更糟糕,这个平民不仅是情人,还将是与她平起平坐的王妃。让你痛苦,将会是她持之以恒的目标,因为你让她也痛苦。而让你痛苦的会是什么,只有是你女儿遭殃了。”
“少吓唬我,”她转身又走向房间,“我现在就带安琪拉离开。你们这些男人真不是东西,缠上别人,又无法对别人负责。”
“伊赫哲只是赫帕亚的六王子,他无法真正反抗他的父王,也不可能真的得罪顶级财阀;希律亚王一直受皇祖母束缚,除了无法真正护你们母女周全外,也没法在明面上给你女儿最好的资源。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能给你王妃名份已到顶了。”
她径自走进房内,牵起了安琪拉的小手,“安琪拉,我们走。”
转身又看到跟进来的他,“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处。”拉着安琪拉就走出了房间。
穿过光洁的走廊,沿着大理石楼梯下楼,走到华丽的大客厅,正要踏出大门,他在她们身后又开口了,“你真确信你们到了别的地方就安全?希律亚的皇祖母和伊赫哲的未婚妻都不会放过你们,只有你和你女儿死了,她们的心头大石才会落地。”
“你有完没完,”她忍无可忍地回头,“我们不用你管。”
“我只是好心提醒,”他眨巴着眼调皮道,“听不听由你。我还能给你一个建议,可以回我们的帝奥斯,那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你叔婶还一直等着你回来,若还能见到你女儿,一定会很高兴,你们可是一家团聚。我也不会强迫你嫁给我,你不住皇宫也可以,你可以住在你喜欢的任何房子里。我不会干涉,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没理他,带着安琪拉走了。
大铁门前无人阻拦,虽有一群卫兵把守。
她牵着安琪拉的手,畅通无阻地回了家。
家中依然是老样子,她点燃壁炉,便靠在安乐椅上小憩。安琪拉溜去了前院玩雪。
前是狼后是虎,就是她目前的生活。
或许赫帕亚和阿拨斯都不能去,但她也不想去帝奥斯。她不想再与安希伦有什么牵扯。
她忘不了雪中赤足痛哭奔跑的场景,也忘不了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有在他面前不得不得仰视的卑微感,更忘不了他新情人大着肚子仍漂亮的一张脸,让她有深深的否定感和痛苦感。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关系不对等造成的强烈失重感。
因为她出身平民,就活该被伤害、被歧视吗?她痛恨这种感觉。
她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安琪拉,她们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
大雪越下越大,下了整整一天,也下了整整一夜。
她抱着安琪拉睡在阁楼,睡得快到天亮时被尿憋醒,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迅速下床,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股火舌蹿来,狭窄的走道竟起了火,火势已从二楼烧到了三楼,滚滚浓烟正在袭来。
大惊失色的她立刻抓起被单冲进洗漱间,浸进水缸,又冲出来拼命推醒安琪拉,“醒醒,快醒醒,安琪拉……”
安琪拉呛咳着醒来,她又冲进洗漱间抓起被水浸透的被单披在她和安琪拉身上,挡住越来越浓的滚滚黑烟,本想披着被单冲下二楼,可才走几步便被大火逼了回去,她心一横,抓着安琪拉冲向窗口,指示安琪拉跳下去,可安琪拉边呛咳边大哭,死活不肯。
她探出窗外,预估一下高度,立刻用床上的厚棉被套住安琪拉全身,还用晾衣绳在她身上打了几个结,就将被棉裹住的安琪拉扔到了楼下,紧接着自己也踩着屋檐到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