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剑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鲜血淋漓的伤口被其他镜师妥善地处理过,可它的双眼失去了夕霜初见时的神采,瞳仁上蒙着一层灰白的颜色,甚至连夕霜走近她,也没有让它产生更大的反应。
韩遂对着甘望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千万别出声,千万别打扰到灵物,否则它只会遵从本能,选择用最后的一点力量,彻底爆发。到时候不但容易伤害无辜,更是对它自身无法挽救的局面。甘望梅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始终锁定在夕霜的身上。夕霜的灵力虽然够强大,然而身体虚弱,宁思剑的身形暴涨后,哪怕是回光返照的一扑,恐怕这会儿夕霜也完全无法承受下来。可韩遂在,韩遂在这里,就像是在每个人心里长了一根主心骨,支撑着不肯放下的信念,始终屹立不倒。
夕霜把每一步都刻意放轻了力道,在几乎剩下一尺的距离时,宁思剑感应到了有人接近。先是狂暴地伸出了前爪所有锐利的指甲,随时可以撕碎猎物。然后分辨出夕霜的气息,又把指甲完全收了回去,把那颗硕大的脑袋在夕霜的手臂上,蹭了又蹭,无法清楚地讲出想要表达的意思。灵物开智方能模仿修灵者的语言,宁思剑命悬一线,能力倒退回去,和韩遂所说的那样,剩下更多的是本能。夕霜在为它解开契约的同时,日月花枝镜的镜势留驻在宁思剑的体内,成为永远不会磨灭的印记。哪怕它完全兽类,对夕霜只会依恋,绝没有伤害。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话吗?”夕霜拍了拍它的脑袋,“要维持这样的体型很损耗你的灵力,这里没有危险,你恢复最初的样子就好。我会保护你,会尽力保护你的!”
宁思剑的巨大体型是通过吞噬其他的同族才变成现在这样,如果要恢复原状,等于要把所有吞噬的那些同族全部吐出来,等于先前是白白的牺牲。宁思剑显然想到了这一点,越是开智,越是让它痛苦难当。作为宁思剑的王,是不是它一开始的选择,就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与其这样挣扎下去,不如遵从夕霜的意思,留得一口气,留得性命,还有为同族报仇的机会。要是它的意志撑不下去,那么宁思剑一族全灭,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在夕霜的注视下,宁思剑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色,身形渐渐缩小,银色化成了星星的形状,四散着飞起。夕霜知道那是其他同族最后凝结而成的一点残留,当所有的星星,全部飞散而去,宁思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甚至要更小一些。
夕霜俯身就能把它抱起来,发现它轻得就像羽毛一样:“你伤得很重,抛弃所有背负的,从头开始。给自己一点信心,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宁思剑呜咽着,用嘴拱了拱夕霜的手背,觉得这人特别温柔,特别让它安心。如果说有一个可以和谢怀宇对抗的人,宁思剑不会选择看起来修为高强的韩遂,夕霜才是更适合的那个人。
夕霜的日月花枝镜,缩小到相应的范围,镜光始终在抚触着宁思剑的伤口。它的呼吸平缓,在夕霜的怀中,渐渐安睡。夕霜的手指在它后背轻轻地摸着皮毛,同时也感受到它一心要求生的心跳。她低声道:“谢怀宇已经彻底疯了,我们要阻止这个疯子,不让他破坏属于我们的美好。”
韩遂走近过来,低头看了看夕霜和她怀中的宁思剑:“我觉得你的修为突破太快,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从几时开始的?”
夕霜能听明白他这个问题:“就从我得了日月花枝镜开始,那种发展的速度连我自己也阻挡不了。如今强敌在前,能够增长修为总是好事,身体没有异样,你放心。”
“苏盏茶帮助你得了日月花枝镜,可你知不知道,你的修为快要突破在她之上。这是逆天的,她修行了多少年,而你才多少岁,反常之后必有反噬,你一定要仔细留意自己身体的动向,有任何的不适都要及时告诉我。”韩遂挥手让夕霜把宁思剑放下,“外面有客人来,甘家家主一个人未必能够应付,我们过去看看。”
夕霜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肃鸢,所以在见到肃鸢出现的时候,脸上波澜无惊。肃鸢开门见山道:“苏盏茶在你们这里,她受了伤,我可以治好她,所以我要带走她。”
甘望梅与他分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又想到他多年前在甘家做下的孽。要不是这个人,自己的妹妹怎么会早逝,要不是这个人,甘家这一代姐妹同心,远远会超过目前的状况。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