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
看着走廊上挤满的人群,刹那敞开喉咙大吼,众人投以奇异的目光,嘴里碎碎念着抱怨的话语,还有人直接认出了刹那的样子,熟悉的面孔在和自己招手,但刹那没有给予回应。
他用力抓紧了胸口,一口气冲向三楼,直奔连通社团大楼的通道,在这热闹欢乐的晚会气氛中,他就如同风中残烛,拼命地守护住只属于他的亮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沉默,窗外的花火凝固在那一刻,成了静止画,玻璃上映出了刹那咬牙疯狂的样子。
人们在下楼梯,他在上楼梯,他在努力的方向,有别于热闹的气氛,他所追求的事物,单纯只是自私的想法。
爬上一阶又一阶楼梯,行人的影子渐渐远去,黑暗在眼前延展开来,即使热闹的尽头,是漫长又寂寞的天桥,他也必须忍耐着走下去。
没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能够成为宫城的熊先生的人,只能是他!
灯,渐渐昏暗下去。
刹那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呼吸变的紊乱,肺部正在拼命汲取空气,胸口疼痛无比,他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走。
五楼的教室基本都是备用、或是储藏旧资料的地方,在这里,却有只属于他们热闹的回忆。
虽然,这里并没有收到圣诞晚会的邀请函,没有明亮的灯光,没有热闹的人群……
外头很吵,很闹。这里很静,很安心。
刹那穿过漫长的走廊,来到奇葩社的教室,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
“宫城……”
他轻轻拉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部室,只有窗户外的光线微微落在钢琴上,一切依旧如故,似乎有股红茶的芳香在蠢蠢欲动。
“不在啊……也是。”
刹那边走边摸榉木桌的边缘,感受粗糙的质感,还有椅子、柜台、钢琴、杯具。所有一切与回忆挂钩的东西,他都用手抚摸一边。
“我回来了。”
然后,他对着部室,轻声说道。
尘埃在明月的照耀下轻轻舞动,一闪一闪,如同夏日祭里的火花那般绚丽灿烂,远处传来的欢呼声,仿佛是祭典的余欢。曾经在社团里走走去去的人,影子一个接着一个浮上来,刹那坐在椅子上,满怀思念地看着周围,看着那些在回忆的匣子里跳动的影子。
“真的,很开心……”
那样的日子,充实又愉快,幸福到难以想象,即使有时候会陷入困难的状态,他们也能迎刃而解,雨过天晴后,他与她与她,在部室里有说有笑。
“宫城啊,宫城,你难道愿意让这些灰飞烟灭么?”
虽然并不是非常出名的社团,尽管只有三名社员,建筑看上去也很老旧,但也是它撑起了三人的羁绊。
那样的日子,刹那不会让它轻易结束。
他趴在桌子上,感受桌子的温度,微微闭上眼睛,像往常打瞌睡一样,无忧无虑,醒来的时候,偶尔脸上会多几道黑线。相泽和宫城捂着嘴巴强忍笑意的样子历历在目。有时睡昏了头,手臂抽了个空,头部径直撞在了木板上,惹得宫城把喝进去的柠檬红茶吐出来。
还有好多……可以思念的事情。
这张老旧的桌子,有太多的故事,今后也会创造更多的故事。
沉溺在回忆的思潮中许久,刹那才慢慢抬起头来,等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刹那才隐约看到宫城的位置上放了个盒子。
“这是……”
记得最后一次过来奇葩社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来着。
难道是相泽放这的么?
抱着疑问,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刹那走了过去,把盒子拿到桌面上。盒子制作精美,表面四个角都绑了蝴蝶结,像是圣诞礼物的包装,但可以直接打开。
翻开盖子,里面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有几个模样不一的信封。
谁会给奇葩社写信?难道是闭社这段时间积攒的烦恼得不到解决,所以以信的方式留下来了么?
刹那无奈的苦笑道,他走到门口,打算开灯阅读一遍,结果发现开关没有反应,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圣诞晚会的原因关了闸。
正当刹那感到困扰时,他突然想起储物柜里还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也有手电筒。
摸索了一会,总算找到一把旧的手电筒,电池没有拆开,按下开关,光线忽闪忽灭一会后,以微弱的灯源维持能量。
刹那拿着手电筒,将那些信一封一封拆开,从下到上。
——至宫城结衣学姐。
——我是和春香子,不知您是否对我还有印象。总之,我寄来了感谢信(也算是鼓励信吧?)
——首先,听闻您的不幸遭遇,我实在感到遗憾,那么多天没有来学校,大家都很担心,但愿您能早日康复。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宫城结衣学姐,我非常感谢您,其实这封信,我应该早点写的,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老是拖延了(尴尬),不过这个时机也许正好。
——学姐,那一次来找你们商量烦恼,虽然一开始被您十分严厉的批评了,但最后能够支持如此变、变态的我去追求喜欢的人,非常感谢您!虽然结果并不如意,但那以后,我变得自信多了,偷窥女孩子裙底的情况越来越少,跟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也很有信心。我现在的女朋友,是在楼梯口认识的,她当时坐在楼梯上唉声叹气,我正好上楼,不经意间瞥见她那一抹薄荷绿,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
——啊!我不是死性不改!您别误会,这次真的是意外,我真的很喜欢小优!也是因为那次契机,我们俩才认识,进而发展到这一步。
——我想,如果当时没有您的帮助,现在小优根本不可能和我在一起,顶多就是白白挨了一巴掌,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吧。
——所以,谢谢您。也再次祝您早日振作起来。
刹那有些震惊,他连忙翻了翻其他的信封,发现都是熟悉的人名。
是感谢信,那些曾经受到奇葩社帮助的人寄来的信……
“不是吧,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难道是相泽安排的活动么?
刹那停不下手,立马给相泽发了条邮件。很快得到了回复,不过看相泽一头雾水的样子,貌似也不了解情况。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他们自发做的事情么……
抱着疑问,刹那翻了下其他人的信件。
——宫城结衣姐姐你好。
——我是古手川栞奈。
——有些话,我不擅长当面说,所以只能以写信的方式传达给你,我很感谢你给我指引一条以往从未考虑过的道路。如果没有你的话,想必现在的我会变得越来越麻木吧?现在的我,除了正常的上学时间,凌晨有送早报的短工,晚上是辅导小学生学习,因为年龄限制,还没法延展到更大的空间,拿到的薪水也很薄弱,不过我觉得很充实,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什么的,看上去很酷。啊……如果是以前的我,想必对这种事情很吃惊吧。
——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父母也懒得管我,周末有时间也会去喵星人餐厅看望一下木木,木木好像变得更胖了,生活貌似很滋润。总之,不会感到寂寞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也许将来某一天,我的人生还会迎来更大的转变,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时候而努力吧?
——所以,宫城结衣姐姐,你也一定能挺过来,祝你早日康复。
这是古手川的信,前些天刹那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冷漠脸,看样子,她也以自己的方式为宫城着想了不少事情。
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信……
有刹那不认识的人,也有刹那认识的人,刹那把那些充满温暖的信,全都看了一遍,一字不落的,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宫城同学。
——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性(这样的措词是不是太正式了?),不管遇见怎样的困难都不会轻易倒下。
——说实在,当我第一次邀请你来学生会,打算给你提供帮助却被你拒绝的时候,我是吓一跳的。我原以为,那只是一般的逞强,实际上并非如此。你确实靠一个人的力量办到了,创立了奇葩社,和羽岛同学还有相泽学妹成为了伙伴,连那个腹黑的吉田老师都对你欣赏有加。
——虽然有些时候跟你意见不一,不过撇开这些不说,身为普通的朋友(可以吗?)我还是祝你早日振作起来。还有,圣诞晚会的安排问题,也多谢你提供意见了。
——追加:我看桌子上堆的信封越来越多,便准备了一个盒子,希望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式部静在工作繁忙之余,还抽空写了这样的信么?不仅如此,还帮忙制作出感谢信的盒子,将大家的心意收藏起来,等待宫城回来的那一刻。
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这个世界的人,也比想象中的要温柔。
“该死的,真的假的啊……”
这该不会是梦吧?还是说这是幻觉吗?
刹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当他看到节草纲娜写的感谢信全是中二搞笑发言的时候,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须藤和早田也写了信,只不过是联合完成的。
须藤貌似想单独写一封,不过被早田强行要挟,最后变成了两人合成一封的形式表达了对宫城的关心。
看完一封接着一封,刹那都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好,放回盒子中。
总算看到最后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封特别的信。
是吉田椿留下的。
“那家伙……明明还说什么尊重宫城的想法,不会去看望她什么的,到头来还是会担心啊。”
刹那拆开信封,将纸张摊开来。
——突然想给你写封信,不过才刚动笔的时候,发现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
——有件事情,我没和你还有相泽说过。其实,我几乎没有痛觉,不仅如此,任何对我身体造成伤害,或是对身体产生排斥反应的东西,我都感受不到。
——学生时代,我又是个暴力的家伙,没什么其他的天赋,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女生那方面的关系还真是微妙,背地里说我坏话,干我坏事的人多了去。男生那边,也有人趁我落单的时候想要围殴我,结果被我反杀了。
——说实在的,我十分厌恶自己被‘诅咒’的体质,我很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下去,如果没有这样的诅咒,说不定就能和其他女生一起上街购物,聊天八卦之类的吧?
——我曾一度想过自杀。
——我试过割脉,结果是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昏过去,然后被人发现的。从楼上跳下去,结果把别人的小摊位踩爆,赔了不少钱。试着上吊自杀,结果因为绳子质量问题扑了个空。
——后来我觉得,也许这就是一个玩笑吧?既然神会轻易的诅咒人,在得到它满意的答案之前,又怎么会轻易让我死去呢?
——于是,我渐渐麻木,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直到遇见了你,宫城结衣。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身负‘诅咒’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这时候该和你把酒诉苦,还是痛哭着与你相拥。不管哪一种,我想都不适合我,你也不会喜欢这种感觉。你是打从心底里要和诅咒反抗到底,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让我感到一丝亲切。
——所以,我当了奇葩社的顾问,我想要进行一场模拟人生。我想知道,和我同样被诅咒的人,会有怎样的未来。
——话虽如此,我似乎有点偏爱羽岛那个小鬼了,因为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像极了那家伙。就是你们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混蛋,就是羽岛的颜值逊色的点。
——咳咳,不过羽岛或许比那家伙优秀一点吧。
——因为羽岛还没有放弃,他还在追求未来的可能性,就像你不曾放弃而感到痛苦一样,他同样也在痛苦着。
——所以,宫城,虽然我无法强制你,但还是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为了所爱之人才会选择离开什么,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
——人与人的交往,本就会彼此伤害,所以,你不用在意,不要再觉得依靠谁不好,如果是羽岛那家伙的话,最好尽情依靠他,他虽然很弱,但作为忠犬可是顶级的。
——如果……下肢无法行动了的话,就让羽岛当你的双脚,和你一起走下去好了……
“谁是忠犬啊……什么叫我来当宫城的双脚啊……可恶!尽说些酷酷的话,你这老师,不要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忘了你曾经揍过我的事实噢!”
刹那颤抖着手,把最后一封信收好,放回箱子里后,手电筒正好没电了,部室再次回归黑暗中。
刹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好一会,才让躁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再次吸了口气,总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
可是……还不够,总觉得还缺少了点什么。
没有人忘记宫城。
那个传说中的上级战士下野卑橘达也好,那个成熟韵味十足的星恒绫濑也好,矢泽仓那家伙也留了信。
他们都把心意凝聚在一起,化为一封封信,美丽的词藻,干净的字迹。如果宫城看到这个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她虽然是个坚强的家伙,同时也是个柔弱的家伙,要是碰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放声大哭的。
宫城检测机是不会出错的!
“那缺少的东西,究竟是……”
就在刹那努力回想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