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误的不是你吧?所以就没事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么?”
“当然了。”
那双饥渴的眼神迫切得到肯定的回答,像是畏惧受到伤害的小白鼠一样。
这样的阳花,刹那还是头一次见到。
现在仔细想想,每次和阳花出去的时候,她都会非常开心,只有在回家的时候,她会稍稍露出难过的表情。
刹那一直以为那是她玩得不尽兴。
“我说啊……你真的没事么?”
“嗯?”
“毕竟,你的父亲出了那种事情。”
“我的话没关系噢,只要刹那君不会因此疏远我的话……”
她的头贴在了刹那的胸口上,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刹那慌了神。
“喂!你你你、你干啥!”
“没什么,拜托了,只要一会儿就好,让我这么靠着。”
“阳花……”
结果,日坂阳花毫不在意父亲犯下的错误,可是,她又露出了悲伤的脸。她到底为了什么而难过,刹那一直没搞明白。
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不如说是噩梦的开始。
自己的同学是个杀人犯……似乎没有谁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大家开始疏远阳花,背地里挖苦阳花,故意捉弄阳花,一旦某个群体出现了弱者,大家都会争相涌上去践踏弱者。
如果有人出来制止的话,大家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理由:
——因为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啊,肯定没什么正经的教育。
说白了,只是找一个可以发泄的工具。
阳花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可悲的是,唯独刹那,只知道阳花成了话题,却没有意识到阳花被欺负的事实。
那天之后又过了一天,阳花的父亲是杀人凶手的事情已经在班上、乃至整个学校传开了。
总有那么几个好事的混蛋添油加醋,甚至出现了‘阳花他爸蓄意杀人,阳花他妈是个精神病,阳花自己也有精神障碍’如此疯狂的言论。
刹那逮着一个怼一个,从低年级到高年级,只要是聊阳花话题的人,他都会情绪暴走,冲上前掐架。
话题开始传开的那个傍晚,刹那和班上的学生吵架了。
“我说羽岛,你又不是她亲人,干嘛护着她啊?”
“啰嗦,我才没有护着她,是你们擅自传播虚假消息。”
“有什么不对的,明明是杀人犯的孩子,这都要洗白么?”
因为最近谣言疯传,阳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所以,教室里只有刹那在顽固抵抗。
“错的是她爸,又不是她!”
“这是连罪啦~连罪,既然老爹是那副样子,身为女儿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说什么!”
对方的语气太过随意,刹那气得想要冲上去,结果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羽岛,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和日坂同学关系好,但也没必要为了她伤了同学情谊。”
“可是这家伙!”
“哎呀,羽岛,你只是喜欢日坂才会这么说吧。”
“我说啊,你们……”
没人认真倾听刹那的话,仿佛只有刹那站在阳花这一边,大家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既不破坏与刹那之间的关系,也不想替阳花说话。
结果,看上去就像是刹那一个人胡闹。
所谓的‘大家’,所谓的‘朋友’,一边聊天一边离开教室。
夕阳的余晖落在教室内,当刹那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留在那里。
“羽岛同学。”
他,戴眼镜的弱不禁风的小鬼——矢泽仓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那个,日坂同学她不喜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喜欢别人私底下议论她。所以,这种时候,你应该保护好她。”
“你什么意思?”
“咦?就是说……”
“矢泽,你喜欢她?”
!
刹那满肚子的火气,没有其他可以发泄的地方,最终落在了胆小鬼矢泽身上。
“难道你比我更加了解阳花么?”
“不是的,我……”
刹那朝矢泽冲了过去,一把抓起他的衣领。
当瘦小的身体被揪起的时候,刹那才意识到某种重要的事情。
——自己也一样,只不过是把气撒在了弱小的人身上。
不知从何开始,他再也没有所谓的正义感,儿时的热情也在慢慢褪去,只剩下一个冲动的脑子。
所以,尽管矢泽是无辜的,尽管他是出于好意,尽管他没有欺负阳花。刹那还是把气撒在他身上。
然而,那样的矢泽,为了阳花而鼓起勇气的时候,刹那反而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所撒气的对象,不再是个弱者。这倒给他一个不小的打击。
放走了矢泽之后,刹那一脸不爽地踹了下旁边的桌子。
“该死的,搞什么啊!”
他撇了撇嘴,满脸不爽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烧红的天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染成一片红。直到阳花回到教室,那张抑郁的脸在看到刹那的时候,泪水溃堤而出。
那个时候,或许是被吓到了,也或许是身体没有跟上反应。
羽岛刹那目光睁圆,撑着下巴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任由扑过来的阳花吻住了他的嘴唇。
“拜托你,只有你,不要离我而去……”
“嗯……”
他像个呆滞的木偶点了点头,却忘了询问阳花在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也忘了对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
不对,不是忘记……
而是刹那的内心在恐惧着什么。